梦里萧峰的表情很疑惑,那些围在周围的人,宋人也好,辽人也好,认识的也好,陌生的也好,梦中的自己仿佛长了好几双眼睛似的,一边骂萧峰,一边竟然还将众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这段完全找不到逻辑,所以她才不能确定那只是梦还是平行世界的映射。
梦中人都看着自己好似看见太阳是方的、天是彩色的、手长在屁股上、人用脑袋走路……又好像个个都被雷劈了或者见鬼了。
但梦中的自己全不在意,挺着平坦的肚子对他喝骂:“死吧死吧,你死了,我就带着你的娃改嫁,让别的男人睡你的床,花你的钱,打你的娃……哇啊啊,反正你要死,我才不给你披麻戴孝,这孩子生下来我也绝不告诉他他亲爹叫萧峰,免得他知道自己亲爹是个自杀的懦弱鬼。”
她连哭带骂的,萧峰的表情从“见鬼”变为“震惊”再变为“恍惚”,手也松了,断箭掉在地上。
看起来是不想死了。
然后梦里的自己就冲了上去,握着拳头狠狠捶打这个抛妻弃子自杀未遂的王八蛋。打得手都麻了,就被摇醒了。
现实中的康敏眼光复杂的盯着萧峰,萧峰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张口:“梦都是假的。”首先他没救什么辽王,也没做什么南院大王。其次他有妻有子还有老父要奉养怎么会寻死?至于虚竹段誉,就更离谱了,他哪来的义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根本不认识什么阿朱阿紫阿红阿绿的。
康敏百思不得其解,夫妇二人面面相觑。萧峰忽然灵光一闪:“敏敏,梦里你挺着肚子,会不会预示着咱们要有孩子啦?”
“瞎说。梦里还有小姑娘叫你姐夫呢,哼,姐夫和小姨子……”康敏吃醋。梦里的萧峰对小姨子阿紫可谓掏心掏肺无微不至,想起康敏就气不打一处来。
“梦都是反的,都是反的。”萧峰打哈哈。
适当的吃醋是情趣,若一直为个梦纠缠不休就过了。尽管康敏心中仍然存在着疑虑,但却配合起萧峰转移话题。不一会儿夫妇俩打情骂俏,气氛变色,萧峰决定身体力行的进行造人大业。
屈指一算,二人成婚已近七年。七年之痒即将到来的时刻做这样一个梦,康敏要是没多想简直辜负了女人多疑敏感的名声。
夜晚二人鱼水交融,融洽和谐,次日天光大亮,康敏的思维便随着日头一路高升,如阳光般无限散发。
七年了,自从一年前康毅和白飞飞离开后至今今夫妇二人膝下空虚,康敏盼孩子盼得心慌,可孩子就是不来。
萧远山屡屡踩儿媳痛脚,嘲笑她没用。一度气得康敏差点在饭菜里下药毒死那个老不死的。萧峰夹在老父娇妻之间,很是受了些夹板气。
大漠的日子平静又闹腾,矛盾中带着欢乐。
萧远山已经老了,他的老不是躯体的衰老而是心灵的沧桑疲惫。他嘴上嫌弃儿媳,却从来没劝过萧峰换个老婆,对康毅和白飞飞更是亲自教授武艺,疼爱有加。最常做的便是放放羊,喂喂马,含饴弄孙,悠然自在。大漠草原,约莫就是他的归宿。
可萧峰正直壮年,三十多岁就过着养老的日子,一年两年便腻味了。牧马放羊,行商贾事,种种琐碎,几乎磨灭了萧峰的意气。于是两年前,瞧出儿子心事的萧远山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赶出家门,让他们自己去“寻活路”。
萧峰带着妻子孩子在辽国境内穿梭,盘桓了大半年,然后转到往西,一路见识了各种风俗民情,人生百态,以及种种稀奇古怪的事。遇上不平便管一管,有相投的人便一起喝酒,然后告别。走到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停下来盘桓数日,呆够了又继续出发。没有目的地,想到哪儿走到哪儿。
此时不比当初被人追杀身负冤仇,不仅形势危急,且无心游玩。此时有康敏和老木匠老铁匠精心研究出的特制马车,车厢宽阔、弹簧减震、现代收纳空间,给旅途提供了许多方便。有时他们也兼作商人,购买当地特产,到了另一地卖出,赚的钱倒也不少。有时遇上劫道的,他们便黑吃黑。心情好的话,遇上哪里邀人助拳他们也会参上一脚,既得了消遣又锻炼了两个孩子的武艺。康敏还坚持写旅游日记,给自己起了个“红尘客”的书名,雄心勃勃的宣布要效仿郦道元、徐霞客名留青史。
郦道元大家知道,可徐霞客是谁?
康敏不解释,反正也没人关心。
郦道元的《水经注》文笔绚烂,语言清丽,以水道为纲,所记述者天文、地理、民俗、历史、兵事、文学……无所不包,“因水以证地,即地以存古”。康敏的《红尘客游记》文理不通,而且记得尽是些奇闻怪谈吃吃喝喝,两个小的看得倒津津有味,若说付梓刊刻——连白飞飞都含蓄的说“义母若不嫌弃,不如让飞飞替义母校正。”说是校正,其实和重写差不多了。
后来白飞飞康毅独立出去了,这项工作便由萧峰接手。
三年多,走过许多地方,唯独没有深入中原腹地。一年前,萧峰说雏鹰终要离巢,允许康毅和白飞飞独自闯荡江湖,约定明年中秋相聚之地,康敏殷殷叮嘱,依依不舍,终究还是送走了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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