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终章从前有座山,山里有棵树(六)
过了些天的一个夜晚,两个弟子忽然同来房中找他。
他们牵着手双双跪下,道明来意:简言之便是两人真心相悦,发自肺腑,难舍难分,望他成全——很像情爱戏本里,被棒打的小鸳鸯惯用的对白。
话是由大徒弟嘴里说的,听得玄婴一阵恍惚。
他还记得过去带寒秋生走南闯北,在街头听个说书或是野台戏班子,也常遇上这种戏码。当时那小鬼总表现得很不屑,一会儿叹顽固家长拆婚作孽,一会儿却又笑主角儿迂腐,只会一招跪地表心,不知变通,白白散了大好姻缘。
玄婴听他说得嚣张,便忍不住嗤笑:“对对对,若是你遇上这种事,定然毫不迂腐,二话不说,直接叛出师门去了。”
结果寒秋生没肯定也没否定,却一脸奇怪地反问他好端端的,为何要阻他亲事。
玄婴登时微噎了一下。他不过随口一说,何来的原因。寒秋生从小生得一张面带桃花祸害天下的脸,将来若真能定下来,他哪会闲得没事反对?该是准备双份聘礼,重谢女方为天下除害才是。
还未等他回答,寒秋生忽又拊掌道:“我明白了,师尊这把年纪尚未娶妻,今后若被我抢先确实是有点丢面子。再说等我成了家,剩下师尊孤家寡人的,年迈无依,深夜寂寞……唉!”
说着很是同情地摇首叹息。
魔教出身的小鬼头当然不是至情至孝,在师父二十多岁就操心起了他的养老问题。那时寒秋生刚尝到一点女人的好,整天轻飘飘的,极度得意忘形,又莫名认定了自己师父是未尝过云雨滋味的大龄童子身,只因从小被玄婴欺压得抬不起头,自以为终于有件事赶超过去,更是有事没事地就爱拿出来显摆一下。
玄婴简直懒得理他。
但回到现下,寒秋生真要定一定了,再想起他过去那套“你不同意就是因为嫉妒”的歪理,玄婴突然觉着,眼前这一出跪求成全的戏实在相当之诛心。
之后他也没多表态,先遣了寒秋生回去,单独留下青竹,让她起身坐着。
青竹安静等他接下来的话,玄婴却端坐不语,沉吟良久方道:“先前你说秋生对你好。他……好在哪里呢?”
青竹微微一怔,心下不明他问这话的意思,一时没有作声。
“师兄他……”
待想到如何答了,一开口,玄婴却又先行截断她的话头:“罢了。你看他好自有你的道理,又何须向我交待。”
他留下青竹,原是想问清两人的过往再做打算,可真到了对面之际,却又觉得毫无必要。男女之事无外乎相遇相悦,相知相许,其余尽是旁枝末节,问不问的不打紧,真要问到底了,也是不解风趣。
再说玄婴虽不愿见青竹过得不好,却也同样不想听她讲寒秋生对她如何如何的好,她又如何如何的甘愿。
比起这般解释,他真宁愿听她说是被强迫了、哄骗诱奸了,让他主持公道,抓寒秋生来教训一顿出气,或许反倒还更舒畅些。
玄婴暗想自己真是昏了头才生出这种念头,定了定神道:“这几日看下来,他对你倒像是真有心的。”
其实寒秋生向来对女人极好。但好是一回事,真要让他规规矩矩地禁欲,或做自己曾经嘲笑过的桥段却是另一回事。除了早亡的父母,玄婴还是头一回见他这幺正经八百对待过什幺。再说寒秋生平素没大没小,却非真的不将师门放在眼里,便是离经叛道,也不可能对同门师妹肆意妄为。
既然还会招惹上,那多半便是认定了。
这点他早就明白。
如此一想,玄婴更觉意兴阑珊:“你心意已决,不会反悔了是不是?”
“是。”青竹又是坚定点头。
“好,既是意志坚决,那我也不再阻拦。只是你须记住今日之言,自己选下的路,便是往后不顺心意,结果也由自身扛,莫要怨怪推诿旁人。”
玄婴面沉如水,顿了顿又道,“还有……将来若受了委屈,不论是非对错,我总是在你一边的。”
青竹原在认真听他教诲,到末一句,骤然愣了一愣。这一次她没再那幺快回话,静了许久才道:“弟子记得了。”
在青竹心里,玄婴的地位远不止于师长,对寒秋生再情深,要她师徒背离而与情郎相好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因此这些日来提心吊胆,忧虑前途。此刻得了玄婴应允,心中大石落地,一时轻松,心思就止不住地蠢蠢欲动起来。
见她忽而心不在焉,眼神直往外飘,玄婴不由轻哼了一声:“等不及了?”
青竹被他点破,面上尴尬羞臊,心里却忍不住欢喜,红着脸道:“弟子是高兴师尊认可我与师兄,并非急着……急着……”
玄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你我也许久未见了,若真是不急,今晚便先留下,与我秉烛夜谈如何?”
青竹一呆:“啊?”
玄婴淡淡一笑,手上加力,在她前发乱揉一把:“不愿意就快走罢,别让你师兄久等。”
“弟子没说不愿……”青竹摸着被弄乱的刘海小声嘟囔。
说完,见玄婴欲开口,她又飞快续道,“多谢师尊成全,那弟子先告退了。”
语毕起身行了一礼,看也不好意思看他,逃似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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