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宇文祎终于明白这诡异的气氛出自何处了。是谌京海和谌京墨无声的对弈。一个心慈手软的仁君和她杀伐果决的幺妹。宇文祎无奈,谌京海的话让她很想耸肩摊手,但她不能。谌京海这样的君主不适合生在乱世,这个各国争斗处处危机的乱世。他适合生在治世——一个北方没有北齐、大周割据,南面没有老挝虎视眈眈,西侧没有濮部按兵不动的时代——那样他说不定还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可是现在,他必然不能。
公主想来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心中无语,也就不再关注。她收回望向两人的视线,却再度和谌京涟的视线相接。
很好,现在她也明白谌京涟为什么不参与谈话了。因为他和宇文祎的想法是一样的,所以他现在以一种“早就料到你也会是这个反应”的眼神在看她了。宇文祎心里翻了个白眼,公主这两个哥哥还真是两个极端,一个仁慈和善,一个勇武顽劣,还是公主最可爱了。
“皇兄,阿墨知你心中所想所盼。可……乱世之中,却容不得你我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
“所以,皇兄,你只管做你的仁君,还百姓一个济世民安,天下太平。你不愿做的事,便由二哥与我来做。”
“皇兄…没有谁的皇位不是以血为基的。”
谌京墨面色从容而平淡,仿佛在说着什么再正常不过的小事,但字字句句却着实沉重,让谌京海面色愈发苍白。谌京涟听了她的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玩味之色,正襟危坐。
宇文祎则是心中轻叹。不知道南陈的先皇先后可曾慨叹过命运弄人?
“阿墨!我不该…”谌京海的情绪有些激动,或许他也明白些什么。
没等他说完谌京墨就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皇兄!你知道,我志不在此。”直视着自家大哥,谌京墨却冷静得要命,没有一丝紧张、慌乱,“我就应当在这个位置,同二哥一般,尽心尽力地辅佐你。我不能,不该,也不愿做到你那个位置。阿墨承认是阿墨自私了…但…阿墨真的不喜欢。”
“皇兄…莫要再说此事。”
谌京海的表情有些复杂扭曲,仿佛是沉痛又仿佛是懊悔。可谌京墨依旧是一脸的坚持与执着。殿中的气氛一度又变得十分凝滞。
一阵轻咳打破了这僵持,谌京涟垂下掩唇的拳头看着谌京海说道,“皇兄,阿墨不愿做这孤家寡人,一辈子孤独寂寥。我们做哥哥的还不能满足一下她的这个愿望吗?”
“但阿墨比我更合适。”
“不,皇兄。我相信父皇和母后的选择是最正确的。你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阿墨的心不在那把椅子上,我的心更是。只有你,愿意为了你心中的盛世太平,为了谌氏,为了我们,去忍受我们所不敢面对的孤独与痛苦。但我们依旧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你,这是我们愿意做的事情。”
“我喜欢策马驰骋、舞刀弄枪,喜欢在万人军马中取敌人的项上人头。阿墨喜欢自由,喜欢诗词书画,她的心太大又太小,无论如何她的心中装着的都不会是这天下苍生。”
“所以皇兄,不要再质疑自己了。就像阿墨说的,你只管做你的仁君、明君,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们会替你办妥。总该有人来做这些。”
第五十章
坐在殿中的宇文祎此时心中是百感交集的。
她开心, 她激动。因为公主真的将她当做最亲近的人看待了, 如此重要机密之事也并未有半分避讳她的意思。这是信任, 是最大程度的信赖。她心下是十分感动的, 公主对她的好已经远远超过她曾经的想象与预期了。
同时她心中也生出了无尽的感慨与叹息。命运之事大抵便是如此吧。只她如此段时间的观察便能知道,公主绝对是这个时期最适合南陈的那个皇帝。她坚定聪慧, 有担当又有决断。可…一,她是女子, 不被世人允许站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二, 她心不在那, 皇位不是她的追求。
而她自己呢?不过是顶着一个“皇子”的头衔,才有了一争之机。可她同公主最不同的一点便是,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追求的是什么。从出生到现在,她追求的一直是母后要她追求之事,她觉得理所应当也苦中作乐地乐在其中。但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本意…她也不知道, 自己到底适不适合那个位置……
她能成为那个盛世明君吗?她不知道。她会是那个乱世枭雄吗?她也不知道。或者是那个遗臭万年的暴君?
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坐上那个位置母后会亡,王氏会被灭门, 自己也将面临生死威胁。她必须, 也不得不, 走上那个高位,做那个孤家寡人,承担起万千生命之责。
心底是无数的叹息声溢出。
两人并肩走在御道上,双手交握,谁都没有说话。她们已经从璇玑殿出来了。目的地是宫门和天牢。
宇文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谌京墨的手背。她开口了, 声音低缓——
“公主…你想要的,是什么?”
“自由。和——那个让我心甘情愿妥协,又甘之如饴共度余生之人。”她转头看着身侧那个正低着头的人儿。她希望宇文祎了解她,了解她这个人,也了解她有多在乎她。
“可那层叠高耸的宫墙会成为你的束缚。”宇文祎也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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