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听得妻子如此说道,乐正钦一时之间犹豫了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溯儿的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能跑能跳的,夫人不必如此担忧。更何况,夫人已三年未曾随我还朝了,颍儿也有三年未见你了,此次还朝,正好一家团圆,岂不美哉?”
“可……”
“别担心。”男人揽过自己柔弱的妻子,温声劝慰道:“溯儿这不是醒来很久了吗?只不过是回帝都,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的。”
男人温柔地劝慰消散在夜风里。那寒凉的夜风从黑夜的角落涌出,刮向了镇北侯府东边暖阁j-i,ng致的窗棂。
乐正溯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耳畔滤过喧嚣的风声,睁着眼睛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自己晦暗不明的帐顶。
从澜州调回帝都,任职为兵部尚书,她的父亲乐正钦是被重用了。加上她如今任职为兵部侍郎的长姐,乐正家很得那个人看重。
也是,毕竟这是她在澜州的旧部。源州那群畏首畏尾的假君子,怕是很不得她的喜欢。看来,没多久朝政就要翻天覆地地换了个格局。
换了也好,换了,就再也没有因为贪官污吏而丧失七成粮收的百姓,没有饿死在帝都街头的孩子。
脑海里乱糟糟地浮现着许多不应该出现的事情,将钟离朔好不容易坚定下来的心扰得纷乱。她想着幼年时冷硬的宫墙,想着少年时的流离失所,想着冰冷的匕首下喷涌而出的温热鲜血,再想到自己睁开眼之前,那场焚烧一切的大火。
一幕一幕,闪过脑海,最终定格在那人j-i,ng致的容颜之上。
源州城,这个葬了她一生的地方。再一次踏入的时候,她们,还会再见面吗?
呐,还会再见面吗?
梓潼。
第3章 【修】
绵延的凉水自黎州的封山涌出,向东奔腾,穿过宁州中州,跨过了宛州,最终擦着源州城的边缘,奔涌到东海,流向深海之处的归墟。
自澜州初城东渡,乘船南下,即便是最快的杨家飞鱼商船,抵达源州也要半月。沿着北川河行驶至黎州,跨入凉水,便东流进了源州城。
镇北侯携家眷南归都城,从十月中旬出发,抵达源州时正是大雪。在风雪中颤抖了好几日的源州城,这一日总算是放了晴。
城北的渡口处,停泊着好几十艘南来北往的商船。各色的旗帜随着河风飘扬,在寒冷的冬日里荡开了一抹绚烂的颜色。
已经在船舱里闷了好几日的钟离朔披着银狐大氅走到了甲板,看着船上正在来回搬运家什的工人,拢着袖子,呼出了一口白气。
正从船舱里走出来的镇北侯,看着少年单薄的身影,轻咳一声,唤道:“阿溯,还留在船上做什么,你娘亲都先行了,还不快些跟上?”
镇北侯的话语听起来虽然有些严厉,但还是透着一股慈爱。他只不过是怕海风太大,乐正溯这副打娘胎出来便先天不足的身体受不住,着凉生病罢了。敏感地察觉到这一点的钟离朔温和地笑笑,点点头应了一声好,快步朝前头的母亲走去。
眼见着妻儿皆已下船的镇北侯,赶忙跟了上去。
钟离朔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登上了台阶,总算是走到了迎客的渡口。
青衣护卫们挎着刀,走在前头,将拥挤的人潮排在两侧,形成了一条通畅无比的道路。还未走出人群,钟离朔就看到一位身穿杏衫,披着大氅的年轻女子率着几个护卫迎了上来。
“母亲。”那女子唤了一句,钟离朔眼尖地发现自己身旁的乐正夫人一下变了神色。那原本温柔从容的眼眸,霎时间盈满了泪光。
年轻的女子疾步而来,猛地被乐正夫人抓住了双手,激动地唤了一句:“颍儿……”
乐正颍握紧了母亲的双手,哽咽了好一会才松开。双手并拢交叠,拱手推出,弯腰做了一个长揖,道:“不孝女颍,见过母亲。一路舟车劳顿,您辛苦了。”
乐正夫人伸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双目含泪,轻柔唤道:“颍儿……”
三年未见的母女乍一相逢,便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身旁被忽略了的镇北侯见着她们母女二人含泪相见的场面,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都是兵部侍郎了,见着母亲还跟小时候一般,总爱哭。”
他这好似在埋怨的语气,引得乐正母女破涕为笑。乐正颍忍住了眼泪,这才收了手,朝着父亲行了一礼,“见过父亲。一路南来,可是安稳?”
“甚好甚好。”眼见长女总算看着自己的镇北侯,满意地点点头。
在旁的钟离朔一言不发,沉默地打量着这一家三口重逢的场面。自半年前从这具身体醒来之后,她断断续续地摸清了自己如今的境况。
作为澜州边境的要塞,初城乃是澜州鲜族禤氏的家臣——乐正一族的故土。早在前朝楚国灵帝时期,禤氏族长便是统领天下百万兵马的大将军。
禤氏最后的一位大将军,就是被刺帝赐封为驱狼大将军的禤景宸。一直到禤景宸被刺帝指婚,嫁给身为太子的钟离朔之后,她仍旧手握天下兵权。
而钟离朔如今的父亲乐正钦,是从禤景宸的父辈开始,就为禤氏效命的得力干将。
钟离朔幼年时居住在冷宫,再大一些被老云中王接到云中城,后流落街头。因此长到十六岁被接回宫中成为太子之前,她并未与朝臣有过多接触。
可与禤景宸大婚之后,成日里打交道的只有源州城中那些令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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