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是时,四道寒风冲过耳畔,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当头而下,将他的所有行动压制住。不待他挣扎,嘎啦一声,分筋错骨的剧痛席卷肩头。
巨大的冲击力掀得他一个踉跄,两道黑影快速靠近,一人一侧扭住他的双手将其按下。
“语栖!”
“我劝你老实别动。”
范卿玄额角滑落一滴冷汗,看着刺入肩骨的骷髅手,目光落在身侧那个目光如电的男人身上。那是方才审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察查司陆之道。
“守在y-in曹地府千余年,挣扎抵抗的我见过无数个,逃出鬼判殿的,我还未见过。”
范卿玄眼底隐隐闪动红色的光芒,犹如蛇眸般紧缩成线。
“放开语栖。”
陆之道看了他一眼:“你认为,你在和谁商量。”
审判台下,谢语栖挣扎着想起身,然而此刻双手除了剧痛再不听控制。崔珏并指点在他的眉心。相触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如同水影一般闪动起来,仿佛即将被抽离粉碎。谢语栖痛苦的大喊,撕心裂肺的痛呼充盈了整个鬼判殿,就连堂上坐着的秦广王都不忍皱了下眉。
范卿玄直冒冷汗,盯着谢语栖的身影神色扭曲,身体隐隐颤抖。陆之道原以为只此一招制服一个残缺的魂魄已足够,却未曾料到扣在对方骨间的指尖竟传来刺骨的寒意,就连他这样修为深厚的y-in鬼也几乎难以承受。
陆之道气息一乱,慌忙抽出了手,指尖竟已染上了墨黑。
“放开他!!”范卿玄怒喝一声,并指为剑。
刹那间虚空中几道赤红的虚剑一晃而过,下一刻已没入了魏征和钟馗的肩头。
极寒之气转瞬淹没了二人的意识,魏钟二人立刻松开手连连退后。失了重心的谢语栖朝前扑倒,范卿玄立刻将他护在怀里。
“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足矣!放他走!”
秦广王眯起眼:“你这份担当倒是不错,我很欣赏。”方才只一眨眼,压制四判官的强盛y-in寒之气不输如意灵珠分毫,这样极y-in极阳的两种灵体,一旦失控,怕是天地变色。
此时,崔珏已带着负伤的另三人归位,他微微合眼道:“枉顾刑法,不可轻饶。”
秦广王有些兴致的抬手拦住他:“别说的太绝,一板一眼的未免太无趣。”他又看向范卿玄问道:“你真愿担下所有罪责?哪怕万劫不复?”
“是。”
怀中的白衣人皱眉,痛苦□□,拼尽全力的伸手抓住了范卿玄的衣袖道:“不,不要……”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他从范卿玄怀里挣脱,摔在了地上,向着堂上那人伏首,白发滑落肩头,遮住了他的侧颜无法看清此刻的神情,只听声音,数不尽的悲凉。
“求你……不要让他去阿鼻地狱……让他万劫不复的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让我怎样都可以!用我生生世世,所有轮回可以不要!换他无罪……”
“语栖!别说傻话!”
秦广王笑了笑,支着下巴望着堂下二人:“有点儿意思,一个愿意担下所有罪责,换同伴平安轮回。一个愿意舍了所有轮回,换同伴无罪。你们说,我该怎么判?”
鬼判殿内一时静谧无声,只有躲在殿外的几个小鬼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见秦广王半眯着眼,没有发作的意思,便叽叽喳喳的小声讨论了起来。
小吵了一阵后,秦广王抬头道:“吵吵闹闹的,说出个结果了么?进来说。”
一阵风过,几个小鬼被卷到了堂下。其一壮着胆道:“打入地狱。”
“赦免无罪。”
“入地狱。”
“赦无罪。”
那两只还在争论,剩下的一个回头看了看范谢二人,朝他们走去。他望着范卿玄怀中的那袭白衣眨眨眼,十分好奇的凑到了他的身边,先嗅了嗅,又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然一手抓上谢语栖的手臂。
范卿玄蹙眉,一掌拍开他:“别碰他。”
小鬼往后跳了一步,朝他们龇牙。
秦广王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晃悠悠的说:“这么吵下去没有结果。这样吧,我这儿有个主意,你们听么?”
谢语栖微微睁眼看了过去。
“满足你们。”秦广王一挥手,“范卿玄,罪孽深重,原判投入底层地狱服刑。现看在谢语栖拼死求情,二人情深义重实属不易,可免于重刑,但活罪难逃。改判沉入忘川河底,执行黔刑,于魂魄上刻入彼岸花,是为赎罪之意,需得百年才能重返河岸。”
谢语栖想说什么,范卿玄却将他紧紧抱住,低声道:“够了语栖,真的够了。”
秦广王顿了顿,继而道:“谢语栖,原可往上三界轮回重生。因其触犯天道纲常,妄图逃脱鬼判殿,甚至欲行刺本王,其罪大恶极,念在事出为情义,舍生忘死,实乃不易,罚其往忘川河边,三生树下思过,其间不得擅离,百年后方得自由。”
谢语栖眼底微微闪动,过了许久,才朝着秦广王深深的拜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久久没有再动。
y-in鬼们将范谢二人带离了鬼判殿,一切又恢复到了平日里的模样,漆黑一片,只有幽蓝青紫的鬼火漂浮在虚空,透着无尽的死寂。
半晌,秦广王幽幽叹出一口气,望着空荡荡的大殿道:“明明就和往常无异,这千万年都是这副光景,今日却觉得有些陌生,有些……寂寞?你们说可不可笑?”
崔珏神色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片刻的沉默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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