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从前经历的那个充满了仇恨的梦全然不同,这是余潇除了仇恨外的一切。
两人相处的一点一滴,一些连他都记不清的小事,却在这个梦里,以余潇的眼光,清晰地再现出来。
两家人路上的相遇,他决定要改变自己和余潇的命运,然后到太白,再到昆仑,分别时的决心,重逢后的背叛。
他们就好像两根丝线,编织缠绕在一起。无论爱和恨,都已经围绕对方转了太久,不能分开了。
而他如今才知道,太晚了吗?
太晚了。
方淮本来沉浸在这个漫长又安宁的梦里,听到这句话,立即惊醒过来。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面前的被褥上,他大口喘着气,看到被面上窗格的影子。
“啊,你醒了!”
旁边一个女声道。
方淮转过头去,是小白。
小白坐在榻边,端详着他道:“觉得怎么样?雁姑让我把你搬到窗下,让你晒晒太阳,没想到你真的醒了。”
方淮看着她的笑脸,道:“他们……”
小白明白他要问什么,道:“他们没为难我,本来还不许我到你这儿来,后来雁姑赶到了,对他们解释了,也就好了。”
方淮听她说“后来”,惊愕道:“我这是……睡了几天?”
“没睡多久,四天而已。”
方淮一下抓住她的手腕道:“那余潇呢?”
小白吓了一跳道:“哎,你别着急,他暂时没事。”
方淮的手才放松了一点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白揉了揉手腕道:“雁姑说你醒来肯定会问这个人,你还真是。”
“他现在在哪?”
“在监牢里。”小白见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涩,便转身去给他倒茶,一边道,“那些魔修都退走了,那座祭坛下面的人,有的从密道跑了,有的被抓住了。这个余潇,你爹娘还有你的师叔和师叔母,正在为了他跟别的门派的人吵呢,那些人想处置了他……”
她刚倒好茶,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忙转过身,只见方淮已经葫芦似的滚在了地上,叹道:“你起来干什么?你现在还动不了,好好躺着吧。”
她费了一番力气把方淮又扶上榻道:“已经定下了给他行刑的日子,眼下正在讨论判什么罪。”
“行刑?”方淮的脸色愈发难看,“是什么时候?”
“两天之后。”
余潇以魔修的身份被抓住,太白再想要保他,也是有心无力。
况且有当日曾被方淮呛过声的人道:“你家的首席真传不是说,余潇是你们的弃徒么?他既是魔修,就该和其他魔修一样,上刑台受死!”
李持盈冷声道:“他虽是魔修,可你们见过他害人么?当日尹氏反水,他不也跟在我儿身边救人?”
那人冷笑道:“这一战下来,死的人成百上千,他救的那几个人,能抵过魔修的罪孽么?况且说不定他还和尹氏勾结,那日救人,也只是装腔作势罢了!”
“你!”
李持盈面有怒色,却见昆仑弟子席上一人站起来道:“红渠真人,余潇虽曾是你的师侄,方师弟也曾待他亲如手足,可在座诸位,哪个不是在战场上痛失了同门?有的没了爱徒,有的没了恩师,这笔账,必须算清!”
李持盈看去,却是昆仑十三代弟子之首,一个名叫丁白的年轻人,这次也是在战场上历下不少战功。
丁白经历了战事,也沉稳了许多,此时紧紧盯着李持盈道:“我师父玄凝真人,就死在魔修和尹氏手里,我此生为了恩师,也要杀光天下魔修!”
李持盈眉头紧皱,看向身后的方其生,还有余心岩。
余心岩站起身来,对上丁白的目光道:“余潇是我的独子。子不孝父之过,就由我来替他受刑。”
丁白漠然地看着他道:“我只杀魔修。”
余心岩握紧拳头,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众人。
“罢了罢了。”突然一声深重的叹息传来,众人循声看去,却是三春真人来到堂上。
三春真人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众人纷纷起身。
三春真人抬手按了按,请他们坐下,走到堂中道:“余潇是魔修没错,但他当日救下仙界百余条人命,也没错。诸位,还是公正评判的好。”
一名长老道:“那李掌门以为,该判什么刑好?”
三春真人看过李持盈和方其生,看过余心岩,道:“就刮骨之刑罢。”
余心岩的脸霎时变得雪白,刮骨之刑虽不致死,但却比死还痛苦万倍,且“刮骨”是“刮仙骨”,也就是根骨,一旦刮下去,余潇就变成彻底的废物,再也修不了仙了。
余心岩颤声道:“师父……”
三春真人道:“心岩,一因一果,非你我可以勉强。”
余心岩面如死灰,坐回椅子上。这件事仙乐还不知道,要让她知道了……
三春真人道:“就这样罢。两日后,当众行刑。诸位散了吧”
众人起身,有些偷觑着李持盈等人的脸色,有些满脸不甘,有些则是和丁白一样的漠然,纷纷离开了大堂。
等人走尽了,三春真人才转向余心岩三人道:“此事,别叫淮儿知道。”
李持盈夫妇心情沉郁地回了下处,弟子来禀报说,方淮醒了。
夫妻俩对望一眼,李持盈别过脸去道:“我不会说话,你去见他吧。”
方其生苦笑道:“他昏迷之前还跟我说要保住潇侄儿,待会他问起……”
李持盈道:“潇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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