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辞世,高安亦改年号为顺天年。
顺天元年之始,乃是临近的新年之始。
一月后,百姓似乎忘记了国丧之伤,又是举家和乐,提彩灯赏花街,放爆竹舞狮虎,着鱼r_ou_饮烈酒,言会语笑谈声。
自从那日过后,郁林远便将荣池子关在了木府,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我将罪过全都揽到了曲氏身上,如此,你便不必担这罪名了。”他说。
你竟是可以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了么?我可是杀你父君的人啊。
深冬寒夜,太原城郊外,一处孤零零的墓碑之前,醉醺醺地瘫坐着一个身着单薄的青衣男子。
他靠在墓碑之边,右手里提着酒壶,左右还抱着一个酒壶。仰头不停地灌着,他想要灌醉自己,他想要一醉方休。
“娘,你说说,我该怎么办?”
“我答应了您,一定会让他跌入万丈深渊,最后孤家寡人,可是……我可是我现在……”
“我现在,不想这么做了,我不想看着他最后变成一个人,我已经害死了他的父君,还害得他与母妃反目成仇,害得他亲手处死自己的母妃。”
“我现在后悔了,我后悔了娘,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说着说着,荣池子又是拎起酒壶猛灌几口,发现酒壶一空,便是用力将其扔了出去,又将左手抱着的酒壶壶塞一把扯开,扔在一边,拎起就是一阵猛灌。
“咳咳咳咳!”
被烈酒呛到的荣池子,一阵猛咳,眼睛越加酸涩,流出来的不知是伤心泪,还是因酒而刺激流出的眼泪。
“娘,我想你。”
说着话,荣池子伸手攀上墓碑,将头紧紧靠在碑壁上,低低地哭了。
漆黑寒夜,他人合家喜乐,有人墓前冰冷。
郁林远走进木府,听到的便是木七出逃的消息,正欲转身去找他时,竟是看见他一个人拎着酒壶,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
而荣池子亦是没有想到此时应是在王宫里庆新年的郁林远,竟是跑到了他这冷冰冰的木府上。
“你去哪儿了?”郁林远拉住他,担忧地问道。
荣池子抬头看着他,脑袋昏昏沉沉,眼前的人好似一个分成两个,他伸手挥了挥,发现还是两个影子,甩甩脑袋,眯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
“你是谁?”他轻声问道,神情醉醉然似要倒下。
郁林远看着眼前这个醉鬼,弯腰将人扛在肩上,便是转身走进木府。
而荣池子直觉眼前又一阵天旋地转,下意识抓紧了郁林远的肩膀,手里却是死死抓着酒壶,怎么得都不肯放下。
待到他感到稳了,又是拎起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郁林远只觉身后一片s-hi冷,意识到肩上这个醉鬼竟又开始喝酒,心中有些恼了,抓着他的腿,往上一颠,于是一瞬间只觉脑后一丝凉意,后颈出一股水从上而下。
该死!
他加快脚步,冲进房内,将荣池子往床上一扔,伸手想要夺过他手里的酒。
“你干什么!”荣池子抱紧酒壶,大声道。
“放手!”郁林远抓着酒壶不放,愤怒道。
可荣池子丝毫未觉他的怒气,依旧不依不饶地抓着酒壶,见那只手始终未放,低头张嘴竟是一口咬了上去。
瞬间,郁林远吃痛,倏地收回了手,只见手背上一道深深的带血牙印。
被激怒的郁林远,扬起手来便是一掌,荣池子被打倒在一边。
而看见荣池子歪身倒在一边,手里依旧抱着酒壶不放,他有些震惊地抬起手,心里蔓上一丝后悔,他从未打过这个人的。
“哈哈哈哈!”荣池子突然疯癫地笑了起来。
随即,缓缓坐起身,举起酒壶,便往一处扔出。瞬间酒壶破碎,震得瓷片四处飞散。
郁林远一惊,连忙蹲下身,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荣池子的肩上。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对不起。”郁林远小心翼翼地说道,语气满是愧疚与心疼。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上荣池子被打一处,轻声问道,“疼不疼?”
荣池子伸手打开郁林远的手,将头撇往一侧,开口疲惫道,“我累了,想歇息了,王爷请便。”
说着,便是自顾自地脱下鞋袜,合着衣服,钻进了被子,倒头便睡。
郁林远看着眼前的人,皱着眉头,轻轻摇头,深吸一口气,伸手将床头幔帐轻轻放下,转身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从一处拿来盆子,认命地弯下腰,一片一片捡起。
其实他知道荣池子去了哪里,他看见荣池子瘫坐在一墓碑之前,一边灌着酒一边哭诉着。他也知道荣池子今日为何反常,他甚至知道,荣池子在逃避,逃避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逃避着他的内心。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郁林远回头看了一眼幔帐,似乎能透过幔帐看见红着眼瞪着帐顶的荣池子。
他是为了娘亲复仇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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