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有啊……」裴曦顿感东皇一脉「窥人心术」能力的可畏。「我只是……只是……讨厌那山妖的邪瘴,要是让前辈的法力解除,瘴气不就透进来了吗?所以……」
「算啦,坐下吧。」冻雨唤他坐上近日来一直让给他歇息的石床。「仅有五旬,你已经进步不少,我看了挺欣慰。」
「哪里,一切多亏了前辈。」其实,裴曦也没有能将四法象阵练成的自信。
「打从你见到我,心里一定有不少疑问吧。为了奖赏你的努力,我就让你问吧。一刻以内……一刻以内什麽问题我都回答你,你就直言无妨吧。」冻雨有些儿兴奋,亦有些紧张,他想知道这孩子会从自己身上挖出多少秘密。关於天界的、东皇的、司命的、或者,悦命的……
裴曦偏头想了想,话是没错,他当初是有很多话想问。可今儿能问了,却不知该问些什麽才好。
「这……请问前辈与家父间……」
「我是司命宫里的人,可与他朝夕相处。」冻雨快速地回应着,他想为裴曦争取提问更多问题的时间。
「那……前辈是何时离开天界的?」
「两年前。」冻雨说话的速度变得更快了。
「嗯,那麽……您认识飘风吗?他是现任大司命。」
「当然了,他是七情之神,可爱的後辈。」没想到他竟爬上如此崇高的位置,有缘见着了,一定得好好褒奖一番。
「那……前辈想帮助我,纯粹是对天界体制的不满?」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和你并非没有关系,我授你这招同时也是一种心灵的补偿作用。」冻雨道得极快,连喘气的时间都省下了。
「补偿?」
「是啊。」冻雨犹豫着要不要将实情一次说个明白,但考虑到会影响他修练的心情,还是来日再言明才好。「令尊犯过天界的大忌,那次我也有份。」
「这样呀。」裴曦不想提及父亲的旧伤,亦认为不该窥探他人的隐私,遂将最大的疑惑迳往自己心中藏了。「那……前辈熟不熟识东皇派系的人?有个人……我总忆不起他是谁,他以前……曾经出手救我,众人都唤他『世子』。」藉此机会,裴曦想厘清多年来心中的疑问。
「世子?」冻雨撇了撇眉,以前……好像也有人这麽呼唤自己。「世子是对东皇兄弟及堂兄弟的称呼哪,但穆琛的亲戚可多了,我分不清你想知道的是谁。」
「那也没法子了。」的确,要寻得那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麽,接下来该问些什麽才好呢?裴曦陷入长思。
「喂,快说话呀!」冻雨催促着,「没剩下多少时间令你休息啦。」
裴曦双手一摊,有些无奈地说道:「前辈,一时间我不知该问您什麽,可否来日再……」
「来日?你当有多少来日啊?」没等他把话说完,冻雨急忙出声将尾句截断。「这样好啦,换我问你。不懂慕情为何的傻孩子,你手上的丝罗是怎麽套上去的?」
「这是意外。」裴曦才觉得奇怪,照理说,天人必然为此现象感到无比惊异,甚至是羡慕不已,为何冻雨只字未提?原来是为授法之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才无暇提起。
冻雨听完裴曦的叙述後先是愣了一会,而後放声狂笑,再慢慢地回复原先平和的表情。
「此世果真无奇不有,你父亲见了反应一定很大吧?」冻雨猜想。
「不……父亲还不知道这事。」每次发生了什麽事,父亲总是最後知情的。就算知情了,也未必会有所反应。除了教授司命府中的职务外,父子之间是不怎麽交谈的。
「喔。」冻雨已由裴曦的眼神中察觉出一些端倪。「算算日子,天上都两年了,他竟然还不肯放宽心来,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啊……可惜我不能回天界,要不然,一定会将你当作自己的孩子般怜惜疼爱的。」
「前辈……」不知为何,裴曦竟感视线被层层水雾给遮蔽,久久无法散去。
「裴曦,我再问你……命丝罗那端的人是谁?」冻雨的语速不知在何时缓下来了,低沉的嗓音中蕴含着无限柔情。裴曦辨得出来,这便是所谓「亲情」。而且,他之所以敌不过山妖,不仅是他的慕情不够强烈,同时也是对亲情不够了解所致。
「是飘风。」裴曦答,那是个令他又爱又憎的人物。
「裴曦,你在害怕着。」冻雨瞧他一直将手按在心口上,眼光不住向地面投s,he,这反应像极当年的悦命。「你在害怕着什麽呢?背弃、叛离、还是天地间的变异……我不明白,你既有了丝罗,还有什麽好杞人忧天的?人生苦短,趁日阳当空时寻欢作乐去吧,待它落到崦嵫山下就已然不及啦。可惜……我已经让夜幕蔽空了,日阳照不进来罗。」
「前……前辈……」为何这话……竟与梦中少年所言的这般相似?
「裴曦,慕情本是两面刃,是喜是忧,端看你怎麽经营它。我问你,飘风待你如何?」冻雨的语气,就似父亲叮咛告诫着待嫁的yòu_nǚ。
「他待我很好。」这是真的。悦命从未理会自己的死活,飘风却为他处理府内过於繁多的公事,连半夜都晃到寝房里探他是否跌到床底下去。天后亲赐的杏果,原封不动地递到面前,让他当一般的桃李吃了,还问这是谁家的果园栽植的,竟生得如此甘美多汁……
思及此,泪水扑簌簌直落,到底在感动些什麽,他自己也理不清。
冻雨伸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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