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未听到前面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后面的恩情却总听出了些不同的意味。这是要算总账了吗?他做贼心虚地想。
他轻描淡写道:“是臣本分。”
殷长焕似乎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荀未十分疑心他是不是听错了,皇帝这人,即便不是为了维持他的威严,平时也是不苟言笑的,突然这么来一下,很容易让人觉得他是在肚子里面酝酿什么坏水。
今天就不该来的,荀未沉痛地想道,这绝对是鸿门宴吧!待会用什么姿势跪地求饶好?
他决定再抗争一下:“陛下离席已久,臣看……不如回去吧。”
殷长焕嘴角的笑收得干干净净,他语气平淡道:“朕看先生与沈爱卿在一起倒挺开心,轮到了朕,怎就这般避之不及?”
荀未听得冷汗涔涔,都忘了反驳他跟沈崇仪在一起的时候,哪有“挺开心”的样子,分明都是一视同仁的苦大仇深好吗!他正苦思回应,皇帝还嫌不够似的补了句:“是朕太过暴戾,还是先生瞒了朕什么事?”
荀未一个头两个大,这两个选项明明都是死路一条。说他凶,岂不是骂皇帝暴君,平心而论,除了在荀未这,估计满朝文武没有哪个会认同这件事。第二个选项更不能选了,那根本就是自己给了皇帝一个兴师问罪的机会,到时候一条一条审起来,九个头都不够砍的。
我就根本不该出来,不对,一开始就不该来赴宴,再往前追溯一点,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这不着调的任务,现在可好了,进退两难。
荀未越发觉得皇帝今天铁了心要跟他算总账,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积极认错,争取从轻发落。
他果断地一撩衣摆,跪在冰冷的青砖上,冲那人合袖一礼,垂首道:“臣实非此意,如有冲撞,还望陛下赎罪。”
廊下虽然没有堆雪,只是青砖渗了一夜寒气,就算荀未不同于r_ou_`体凡胎,也感觉有点吃不消,他算是知道当初殷长焕跪在宫门口淋半天雨是什么感受了,只能寄希望与皇帝可别像他爹那样冷酷无情。
殷长焕似乎是没想到他认错态度如此果断积极,荀未看着他赤红的下摆摇晃了一下,还以为是被吓退了一步,哪知道竟然是走上前来,荀未只感觉胳膊一紧,像是被那人直接拎着站起来了。
只是直起身来的时候不免又手忙脚乱磕到殷长焕怀里,荀未总觉得连这硬邦邦的胸膛都有点熟悉,只是没等想起来,忽然对上了那人的眼睛。
如果他有在掩藏情绪的话。肯定失败了,因为荀未看得出来,很明显,皇帝他,居然在生气?
#志变识勇x_i,ng廉信,出自诸葛亮观人七法——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资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告之以祸难观其勇,醉之以酒而观其x_i,ng,临之以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第16章 宫宴(四)
荀未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直觉告诉他,这下怕是不能善了了。只是跪也不准跪,那是要他怎样?
袖子口上晶莹莹的,大约是沾了碎雪,他也不敢去掸,立马站直了继续维持垂首行礼的姿势。视野范围内只有皇帝身上那一片大红的礼服。那人很久没说话。
荀未犹豫着,开口道:“……陛下?”
殷长焕退后了一步,靠在回廊栏杆上,视线在远处昏黄灯火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落到他身上。雪光明灭,欢腾歌舞的声音仿佛很遥远,新年伊始,帝都万户笼罩在酣梦般的愿景中,夜灯长明,欢笑相祝,全然不知皇宫中暗潮蛰伏,万里外边境难宁。似乎天地间唯有此处静谧,得听得雪压折枝干的声音。
“朕有时想,”殷长焕低声开口,他的语气明明平淡,却似有寥落之感,“若非天下来之不易,或许偶尔,也会放纵自己昏庸一回。”
荀未不置可否,他想,就是所有人都允诺你一个昏庸的机会,你还能过了自己那一关不成?既然以法理说话,就不要总妄想追随本心之欲了。不对……他偷偷在心里反驳了两句,忽然反应过来,听皇帝这意思,是想干嘛?什么叫放纵自己?
他呆愣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这该不会是……准备开后宫了吧?
这有什么好愁的,你是皇帝那是你的权力啊!要说凡人这一世有什么好的话,不就是不必再清心寡欲,可以享受情潮爱欲了吗,何况身为天子这方面完全不用愁嘛。
他觉得有必要向皇帝陛下表示一下他的支持。于是好言相劝:“七情六欲,圣人也难免,陛下又何必抑制本心……”
殷长焕道:“朕虽不是圣人,只怕需要顾虑之事比圣人还多。”
荀未心想也是,但是你到底顾虑什么倒是说啊!
他问题尚未出口,忽然视角处瞥得一片巨大的光影绽放,随之而来的是长长的一声尖哨声,仿佛一刹那在天空劈开了惊雷,照亮的半个黑夜的天空都亮了。
荀未身子一抖,抬头去看,那是开始放烟花了?可未免太亮了吧。
殷长焕皱眉望了一眼那方天空,方才那分明是边境战时所用传递消息的烽火哨,本不该在在宫中出现,何况那方向,遥遥直指温泉行宫。
他一把抓住荀未胳膊把人往里拽:“先进去。”
殿中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显然方才那声响动惊动了众人,但最出乎意料的,却不是这突如其来的烽火哨,而是大殿内正中那负手而立的人。
他若仅仅只是站在那里,自然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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