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雁远城,兵临城下。
皇帝进退不得,分身乏术。
几乎在皇宫沦陷的同时,西北狼师亦大军压境,城中听闻京中种种,军心动摇者不在少数,西北王此时下令攻城无异于乘人之危。殷长焕已经领教过,此人并非面上看上去坦荡,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并不惊讶。
只是如何调度,军士也再不能如他四肢手足一般,皇帝深切叹出一口气,身心都感到力不从心。
他几乎是站在城楼上,眼睁睁看着军队如何溃败,铁蹄踏下,血r_ou_飞ji-an,马革裹尸,草草收场。
凡人生命实在太轻贱了,一群蝼蚁,碾死几只,或者碾死一大片,又有什么要紧,悄没声息地,就从世上去了。
有那么一会,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站得高高的,漠然俯瞰,可是他抬起头,总疑心还有人更站在他之上,他也只不过是天地棋盘上微不足道一子罢了。
“你这弑母亡国的畜生!”父亲将书摔在他的脸上,李甫站在y-in影里冷冷地觑。
他说谎,殷长焕在心里想,尚未发生的事,他凭什么知道,又是谁决定的?
我还有二十年,二十年不够,再二十年,绝不令国亡在我手里。如何听信天命之说,却不相信人的决意和力量。
可是这一刻,他似乎知道了,因为在他们眼里,最接近天机的人眼里,人的力量实在是太渺小了。
有下属来将他从城楼下拉下:“城门将破,此处危急,陛下顾全大局,快跟臣走吧!”
皇帝一言不发拂开他的手,似乎执意不走,下属正待要说什么,忽然指着天际发出一声惊呼。
“那……那是什么!”
殷长焕抬头去看,东方天际乌云滚滚而来,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风驰电掣,好似天神所驭战车一般,转瞬间行至面前,将威严投s,he于这一方小小的城池,那一刻太阳的光芒也被它们遮蔽,云间电闪雷鸣。不久前在京中出现的异象,竟是再次出现在了这边远小城之上,只不知,这一次降下天雷又是冲谁而来?
西北王在骤起的狂风里瞥见了天边蔽日的乌云,喃喃道:“晏离果真没骗我……”
此刻天意如何一目了然,城外欢呼不绝于耳,士气高扬,城内一片死寂,人心惶惶。
眼看乌云就要行至城上,有眼尖的已经发现异样,惊叫出声,但见厚重乌云前,竟然有一个白色的人影!
那人影始终保持在乌云前不远的距离,仿佛遮天蔽日的乌云全为追逐他一人而来,只不过相较于云层实在太过渺小,一开始竟没有一人注意到。
越来越近,几乎可以看清那人白衣和乌发,在狂风中猎猎舞动,直到连面目神色也看得清楚,所有认出的人都如同五雷轰顶,惊滞在原地。
那张脸分明是……早已死于皇城动乱的太傅荀未。
他终于奔至了目的地,停在城门的空中,左右是守城与攻城的士兵,身后是追逐而来的漫天雷鸣,西北粗粝的狂风直卷到脸上,吹得头发和衣衫狂舞不止。
荀未先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滚滚乌云。自语道:“竟然追到此处……又有何用呢,弄坏你的金轮,可不要怪我。”说着,长袖一挥,那几乎将天也压低几分的乌云和雷鸣,竟然如同羊群里窜进了狼一般,先是四分五裂漏出了其后的天光,接着逐渐溃散,直至无影无踪,太阳光辉重新洒进这一方小城,洒在每一个不可置信的人脸上。
这一片压城黑云散去,竟是如同撑起了天一般。
还不仅如此,西北狼师猛然发现脚下大地开始震颤起来,接着平地里升起一道土墙,近处的几人急忙后退,抬头看那土墙越升越高,高至不可逾越,直升至荀未脚下,他飘然踩了上去,低头看向西北王一军,城楼上的人站得高,瞠目结舌见那墙从荀未脚踩之处向两边隆隆渐升渐围,甚至与城墙平齐,如同一条缠绕城池的巨龙。
这一下,几乎直接粗暴地将残破的城墙取代了。
下属已经捋不直自己的舌头,他结巴道:“陛……陛下,臣是不是眼花了?那,那是太傅大人吧?”
皇帝迟迟不回话,下属见他捏着自己袖子,表情一片空白。
荀未终于满意了似的,转过头来,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好一会儿,才在城楼上找到他的皇帝陛下。
殷长焕见他眼睛一亮,遥遥展露一笑,只一眨眼间就来到了面前。
“连阙。”荀未笑着唤了一声,见他没有反应,恍然大悟似的,对他跪下去行了一个礼,“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
说着,他似乎又觉得这个叫法十分新奇好玩,嘴角笑意忍也忍不住,翻来覆去说:“陛下?陛下?你出个声啊?”
他身上甚至还穿着寿衣,脖子上挂着一小串绳子,原本或许尾端坠着什么,现在却是空空如也。
殷长焕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忽然一声不响伸出手去,指尖触到他脖子,只觉得微微温热,但那处一个狭长痕迹,摸上去粗粝划手。
荀未将他手拽下,殷长焕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你果然是妖怪?”
太傅大人讶然道:“当然,你才知道吗?害怕了?”
他还想再取笑几句,却被掌心那只手抓住腕子,拉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皇帝终于抱住实实在在的躯体,那心脏跳动的震颤感几乎使他眼眶酸涩,他们隔着天上天下不知多少日日夜夜终于拥抱在一起,殷长焕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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