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好。”江天晓反应过来,饭没上错!
那天之后,他就几乎每天都去明亮快餐店吃饭了。没过几天,他就和老板——也就是那个扎马尾的男人——认识了,他叫于朗,南方人。
江天晓有时很想问问于朗,你真的能赚钱么,这么好的饭菜,却只要十块钱。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是自己本来就天天去吃,估计是沾便宜沾得最多的一个了,二是如果于朗真的把价格调高了,他就吃不起了,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年他上高三,在甘城下辖的小县城里,生活如同政治书上枯燥而单调的句子:玩命做题,背书,日复一日。
不知不觉间去明亮快餐店吃饭就成了一天中最值得期待的事情,美味的饭菜给予味蕾的享受,是最直接而最容易使人满足的。这家快餐店总是干干净净的,空气里飘着些微饭菜的香气,店里总是响着悠长轻柔的纯音乐。那年冬天,北方充足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笼在江天晓身上,热量透过笨重的棉鞋,覆盖住他生了冻疮的脚。
江天晓嚼着软糯的红烧r_ou_,目光就不自觉地黏在了于朗身上。他有时是在看书,有时是在玩手机,江天晓只盯着他如画的侧脸,就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来。
可江天晓总得毕业,考大学,离开这个小县城。
刚到武汉的那年冬天,下了整整15天的雨。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没想到冬天也能下如此连绵的小雨,风里夹着冰凉的水汽,灌进每一个毛孔。晚上在宿舍的床上缩成一团,江天晓脑子里反反复复的都是高三时于朗听说他家没要暖气之后,送给他的一大袋暖脚贴。
再后来,他忙着打工,上课,两相周旋。忙起来,那个心心念念过的人就被渐渐淡忘了。
直到今天。
夏天的清晨凉风习习,江天晓却出了一手心的汗。
于朗,于老板……于老师。
浑浑噩噩在宿舍躺了一个礼拜,感冒没好,反而继续加重。江天晓昏昏沉沉,也没顾上去找辅导员开假条,不,与其说是开假条,不如说是被冷嘲热讽一顿,然后灰头土脸地滚蛋。
唉,连一张假条都开不了。
这该怎么给于朗,不,于老师,解释。
中午,沈哲把顺道买回来的退烧药递给江天晓:“你确定你不去医院看看?都烧了一个礼拜了。”
“不用,”江天晓声音沙哑:“可能是前三年攒下来的病都在这次生了吧。”
“你当银行存钱哪。“沈哲摇着头笑笑,抱着笔记本上床打游戏了。
江天晓上午上政治经济学的时候,烧了起来。身上没带体温计,他只觉得眼睛都看不清前方的了,下了课回宿舍的路上,每走一步都有直接跪下去的冲动,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一量,39.5度。
下午还有于朗的课。
江天晓取出一粒沈哲买来的感康,连水都不用喝,直接咽了下去。犹豫片刻,又咽了一粒。这样下午肯定能退烧了吧?
中午睡一觉,再醒来果然温度降了,身体舒服很多。江天晓软着腿爬下床,向教学楼挪去。到教室时还挺早,他选了第二排最靠边的位置,是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于朗,却又不被发现的位置。
……哎好猥琐。
于朗走进教室时,向乌压压坐着的学生扫视了一眼。江天晓正想着他可能看不见我,两人的目光就在空中交汇了。只是于朗的目光是流动的,没有在江天晓脸上多停留半秒。
于朗开始讲课,江天晓支着下巴听。他还是笔挺的白衬衣,西裤,透着一丝不苟的劲儿。不像其他老师没有讲不下去课,他压根没开电脑,手里捧着个薄薄的本子,却也只是偶尔低头看一眼。绝大多数时候,他面向着学生款款而谈,语气平淡,声音却好听。
于是江天晓听着听着,睡着了。
其他学生都走了,江天晓发烧烧得脑门冒汗,难受,像被放在水壶里闷着烧。教室里一片静谧,只有于朗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江天晓,还好吗?”他不再冷淡,声音软软的,有点像哄小孩:“还在发烧?”
说着,手掌覆上了江天晓的额头。
于朗的手很凉,很大,贴在火热的皮肤上,顿时清爽了许多。
他的脸也越凑越近,江天晓甚至看清了他眼角浅淡的细纹。
“就没法让人放心,”于朗叹了口气,这温柔的语气和他在明亮快餐店时如出一辙:“这样会舒服点吗?”
江天晓愣愣的,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
然而不等江天晓问出“这样是哪样”,于朗的脸就越凑越近——他弯腰,将自己的脸颊贴住了江天晓红扑扑的脸。
“啊!”
江天晓大叫一声,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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