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卿这个知府府上能省则省,能简绝不繁复,却在膳房边上专门辟了个小药室。炉子上还有未倒掉的药渣。沈涟前几年因着柳雁卿的缘故,与药材没少打了交道,嗅出了不少熟悉的药味,皱着眉道:“怎么,你爹现在还是身子不好,需要时时服这些药调理吗?”
柳越虽然年纪小,可也是到了知道疼人的年纪:“爹爹他每天,每天都要吃药,有时候热了、冷了,还要换不一样的方子。”他示意沈涟低下`身子来,将嘴凑到沈涟耳边:“沈叔,我跟你说,这是老管家告诉我的,您可千万别说出去。爹爹他……前几年被仇家打了,伤的很重,特别重。刚送回家的时候半身都让血染红了,差点就没救过来……所以他身子才那么弱,要天天吃药养着……”
沈涟如遭雷击。
他连药也忘了拿,就那么愣愣的站着,手下不知不觉捏碎了一只药碗,血流在案上,红了一片……
“沈叔……沈叔……?”柳越被吓到了,轻轻的摇摇沈涟的袖子。
沈涟仿若未觉,半晌才苦涩的开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我也不太清楚,那个时候我还没来到爹爹身边。管家爷爷告诉我,好像是在……是在几年前来着……爹爹去送一个什么朋友,可是那个人却迟迟不来,爹爹等到很晚,才被人半途劫了道的。”
沈涟颓然地滑落下来,靠坐在地上,伸手一遍遍的摸着小柳越的头。
“……你可知道,你爹那个该死的朋友,就是我。”
第二十二章
柳雁卿这厢叫人默默的将那小孩慕齐提出来,一边却又留意着王大人的说法,思虑许久,终是驱车去了一趟王府。
“见过邺王殿下。”
“年关将至,柳知府竟有闲情跑我这闲散人府上来。”
大兴王朝的历法,成年皇子须封地出京,每次进京无诏不可逗留五日以上。然而大兴先祖多疑,历代以来又大大削弱了这封地的规格,到这一朝,皇子封地已非全然的属国,仅享有些土地税租纳贡,一地的行政要务早已归知府手中。
邺王楚桀这些年x_i,ng子收敛了不少,比几年前更加低调,他本就不是什么受宠的皇子,从这近北大关的落拓封地便可窥得一二。柳雁卿方上任时本以为这位王爷会因当年毒门一案的过节而对他不利,谁知这为殿下却像从未发生过那件事一般,面上对他以礼相待,内里也从不阻挠着他的各项公务——须知各地州府衙门与王府乃的是常常生出嫌隙,这位邺王爷,实在是乖巧的有些蹊跷。
柳雁卿表面不提,内里却也始暗中注意着这位休养生息的殿下。无论如何,当年毒门之事这位王爷做了j,i,an佞小人的保护伞,他与那位赵大人追至京城威胁他的场景至今仍令他难忘,甚至心寒。他既做了这知府,便决不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自京中捎回些特产,说来王爷子幼长于京城,如今多年未归,臣想着殿下您必有好,便特意赶在年前过来送上一点。”
二人寒暄一番,你来我往,说的大多是些客套的言辞,不一会儿,晚宴开席,柳雁卿自是被留下,此时他才不紧不慢的说出此行的来意。
“唉……北疆不宁,在下自是未有一日心安。”柳雁卿道:“前几日我不在,北大关那里,便抓了个北边企图混进来的小j,i,an细,着实是吓坏了州府衙门的一干大人们。说来……王爷与这人,怎么还颇有些交情?”
“我与楼兰人哪里来的交情……”王爷倒是否认的彻底:“柳大人定是听司掌刑狱的王大人说了我府上管家前去求情的事了。唉,这……我倒真不好解释了。”
“王爷但说无妨。”
“我大兴朝虽然如今与楼兰交恶,可与北疆南疆其余小国一向也没有太多深仇大恨。这些小国盟军对楼兰本就不甚服气,有时也会贪些小便宜来这边进行些生意。”
沈涟点点头,这些私下的小交易他也清楚,朝廷巴不得小国一个个与楼兰翻脸毁盟,自是对这些小动作暗自默许。
“这年节里,便有一对与我相熟的商旅朋友,谁知来的路上,却丢了个盘账的小厮。便私下里找到我府上孙管家,请他帮忙寻人。我府上这个管家x_i,ng子急,一下想起来了这个被抓住的j,i,an细,便去找王大人了。”邺王倒是说得坦荡:“他一回来我便训了他,衙门办案岂是他一个下人能随意c-h-a手的,简直胡闹!”
“那小厮可找到了?”
“找到了,当晚便自己回来的。”
“那就好。”
柳雁卿的语气始终平平淡淡,不卑不亢,邺王也无法,只好端起酒杯,半是赔罪半是客气得道:“让大人见笑了!”
“岂敢。”
晚宴很快结束,柳雁卿推说有事便要离去。
“柳大人,不如留下继续共饮如何?”邺王殿下有意挽留:“听闻柳大人是江南人士,北地苦寒,又没什么亲人相随,我这边倒是有不少江南来的酒……哈哈哈,还有几个专唱南方小调的姑娘。”
王府内暖意融融,四处是已经点上了的红灯笼,兼有点点梅花暗香,远处隐隐传来歌姬的吟唱,倒真是一番喜庆的年节气息。
商旅?小厮?
柳雁卿心中仍存着疑,却仍面不改色道:“谢殿下抬爱,但臣还有些事,先行一步了。”
从王府出来,夜已深了。年关二十九的路上自是没什么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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