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虹叹了声气,她好歹跟郁宛央相处了一段时间,多少知道,能让郁宛央这样动情的原因。她抬起另一只手去轻轻抚摸着郁宛央的脸庞,柔声安慰道:“宛央,不要自己吓自己,相信你们的感情,相信她。”
郁宛央耳边忽然就响起以前舒怀臻温柔地说过许多次的“相信我”,在很多个夜晚都入了她的梦。这零星的能量在陪伴着她,成为支撑起她独自面对困境时的唯一支柱。
“姐,别难过,你明天回去马上去找舒小姐,她肯定也很想你。”郁子帆坐到许虹身边,双腿几乎半蹲,跟着许虹一起握住她的手。
她哑着声笑,吸了吸鼻子,看着面前满脸关切的许虹和郁子帆,喑哑着声说:“许姨,把饭菜给我吧,今天我去送。”
许虹愣了愣,扭头跟同样目露诧异的郁子帆对视一眼,默许下来。
郁宛央回来之后,从未叫过郁博远一声“爸”,总是生疏冷漠的“郁先生”或者“董事长”。郁博远也从未强求过她,像是在弥补着这么多年欠缺的父爱一样,她想要做下的决策,他毫不犹豫地同意,哪怕是将总部迁回旧址,他都没有丝毫犹豫。
房间里开着灯,郁博远靠着床头,一副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令他平添了几许沧桑。
敲门声传来,他沉声说了句:“进来。”随后又继续看着手里的报纸。
郁宛央把盛着饭菜的托盘放在床头,目色深沉,神色平静,淡然道:“我明天回去,这边的工作我会安排好,不会有问题,你安心休息吧。”
郁博远捏着报纸的手忽地更用力了些,在平整的报纸边缘拧出褶皱,他抬起头去看郁宛央,低低的笑声夹着一丝自嘲,“回去,你一直都在用这个词。宛央,你从来没有把这里当做你的家。”
对她来说,这里只是一个跳板,让她变得强大的跳板,让她能够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爱人的跳板。郁博远早就知道自己当时那样的做法,绝对不会得到郁宛央的真心相待,可临到头,他却贪婪地想要得到女儿哪怕一丝一毫的认可。
“你如果没有什么要交代的,那我就回房了。”郁宛央轻轻蹙眉,她一点也不想见到郁博远这副仿佛受了多大苦楚的模样。
明明受苦的是自己的母亲,明明因为他的朝三暮四,痛苦的是宋兰英和许虹这两个无辜的女人,凭什么他郁博远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他究竟凭什么?
就像是知道郁宛央的心事,郁博远松开了手中的报纸,苦涩笑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多大的恨意,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我的报应早已经开始了。兰英不再回头,许虹对我也越来越冷淡,我这一生儿女双全,可却没有享受过几天阖家欢乐,这个家庭看起来幸福美满,但它从来都不是完整的,在我跟兰英坦白的那一天起,它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先以为宋兰英为了女儿会接受许虹,后来又以为许虹为了儿子,一定会跟自己结婚。可他算错了,他爱过的两个女人都如此刚烈,宋兰英不妥协,许虹哪怕为了给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委身于他,却也坚定拒绝与他结婚。
听着郁博远这些话,郁宛央本来静默的面容一时间像是涂抹上了一层怒火。她双眼直视着郁博远忧愁万分的模样,双手攥紧成拳,若非面前人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时恐怕她早已不再忍耐。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狠厉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你究竟错在哪里,这个家庭是因为你跟我妈坦白了你做下的事情而破裂的么?不是,是因为你的滥情!你以为有了孩子就能让两个女人都为你而妥协,为你而忍受。你有没有想过,我妈和许姨都可以接受你犯任何错,但是唯一不可能的就是让她们接受要跟别人分享同一个爱人的事实!”
郁宛央气得额角都在隐隐作痛,她双手握紧,瘦削的手背因为过度用力而造成血管凸起。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冷冷地盯着郁博远。
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郁博远还是这么认为?凭什么他觉得造成家庭破裂的原因就是因为跟自己的母亲坦白?不是,不是!
郁博远怔忪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巨大的悲悯从心头涌出,他悲极生乐,竟苦笑出声来。他双手紧紧抓住盖在身上的被子,凄怆的笑声回荡在房间里,令人感到可悲而凄凉。
“我郁博远现在还剩下什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我跟妻离子散有什么区别?”郁博远仰起头,不再年轻的面庞上不知是苦是乐,只是那苦涩的笑容仍旧持续着,由清晰直至消声。
郁宛央抿了抿嘴唇,不愿多说,转过身子就要离开,身侧的手却被一把捉住。
她回头去看,郁博远红着眼眶看她,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份文件扔在被子上,随后哑声道:“签了它,你就是最大的股东,你决定的事情不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郁宛央双眼猛地大睁,眼底的震惊望不到底。她直直看着郁博远,最后在郁博远坚持的目光下,她抽了夹在文件上的笔,翻开文件查阅后,一字一字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迅速签完字就要走,郁博远还是拉住了她的手,那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不少的脸庞露出一些哀痛。他的嘴唇颤抖着,嗫嚅着,声音由小及大,当郁宛央蹙着眉峰仔细听时,她听到一句颤抖着且满怀歉意的话语:
“替我跟兰英说一句,我对不起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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