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沉睡的宿舍楼,被里里外外的灯火映成异怪的颜色。救护车早已扬起一路的雨雾,飞驰而去,不明就里的学生依旧在窗边门口张望着,看嫌疑人被全副配备的警察押上囚车。
何进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努力地把腰杆挺直,昂着头,向围观的人不紧不慢地解释:“是他先害我的!”
“不准说话!”一个警察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说。
大约就在稍晚一点的时候,于雷的卧室也被照亮了。是温暖的橘黄色,陈可不喜欢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他说,那种色彩总让人想起情节缓慢如同拖磨的艺术片,屋里的这盏落地灯是他们俩从宜家买回来安上的。
于雷就象戏里的人那样,呆呆地冲着手机,问:“什么?”
多么可笑啊,就在前一天,他还和陈可一道嘲笑了一部愚蠢的电视剧和它愚蠢的编剧,是啊,为什么主角一碰到急事就要问一句“什么”?好象听不懂中国话似的。
可现在,他没想到自己竟在冥冥中嘲笑了隔日的自己,张树好象说着他从没听过的外星语,让他仿似活在梦中。他确实就象活在梦中,就算被一群恶鬼驱赶,也艰涩地难以迈开步子。他多么想发足狂奔,奔到陈可的身边,早一秒钟知道他还幸运地活着,可天上就象下着胶水,把他的足底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于雷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地跟上张树的步伐。
那一夜剩下的时光,他们都在手术室的门前度过了。
他一身透s-hi的衣裳,蹲在墙根,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刘海斌从警察局做完笔录,买了吃的东西过来,递了一份给他。
于雷摇了摇头。张树把东西接过来,塞到他手里:“小可肯定没事的,你别再病了,他一睁眼见不着你怎么办?”
于雷扭头盯着他,语气沉缓:“你说我能吃得下么?”
他把东西扔在地上,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眼前飞起一片带彩儿的小虫子,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
“去趟厕所。”他扔下一句,缓慢地挪开脚步,往楼道的另一端去了。
“我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但到这个地步……”海斌看着于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感慨道。
张树只能跟着摇了摇头。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医生护士跟着上面躺着陈可的手推车走了出来。张树和海斌齐刷刷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时都觉着脑袋有点充血。
张树一把逮着一个貌似相当权威的老医生,问:“他没事吧?”
医生看起来十分疲惫,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有事你还这么问?都是没事找事。”
一边走老医生还嘀咕了几句当下年轻人的思想问题,张树和海斌对看了一眼,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长长地喘了口气。
“你跟着他们去,我得等着于雷,不然他不立马就得疯了!”张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张树于是便在走廊里等着。外面的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刚才小了一点,这会儿又下得象在北京城里罩上了蚊帐,一切所见都隐隐约约的,但此时,雨声带给他的却是温柔的安慰。四年里,他这位可爱又有点古怪的朋友已经成为了让他如此害怕失去的人,陈可就象是他的弟弟,让他即使难以理解,也愿意去包容他的一切——淘气,任x_i,ng,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秘密……
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见于雷正一动不动地朝他看着。张树猛然意识到当下的场景或许正给他造成某些毁灭x_i,ng的错觉,他赶紧跑了过去,搂住他,笑着解释道:“手术做完了,小可没事!快放心吧。”
于雷一下坐在了地上,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张树陪着他蹲下,在他背上来回地揉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人,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象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竟是他素来认识的于雷!竟是那样自信,那样迷人,那样总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的于雷。
少驻片刻,于雷长长地吐了口气,往后仰了仰脖子,浑身的关节顿时象要散了一样“噼啪”作响了起来。张树不禁伸手地握住了于雷的胳膊,就着他的意思把他拉了起来。
于雷在紧紧扶持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轻轻地说了句:“你真是够哥们。”
张树搂着他的肩膀缓步往走廊豁口走去,说:“这是实话。”
前方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暂时地打破了楼道里难忍的寂静。海斌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一路小跑到了跟前,说:“进了病房了,说明天才准探视。”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眼看天就亮了,咱们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成么?”张树小心翼翼地打探于雷的口气。
“咱们先去他病房看看吧,不进去,就外头看看。”于雷不置可否,迈开步子往海斌的来处走去。
陈可的病房外同样是一片寂静。于雷在门口伫立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在里间的床上,躺着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白皙的面容仿似如昨,只有呼吸机提醒着旁观者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
“大夫说是伤到了肺叶,用呼吸机是因为手术的时候全身麻醉了……”海斌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于雷的神色,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
夜里值班的护士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从值班室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护士是个很和气的小姑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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