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莲稚看着亓徵歌每日里卯时作亥时息,生活节奏与路线也规律得惊人,一个先前刻意逃避过的问题也终于浮回了心头。
陆莲稚知道,亓元解作为容决谷谷主,几乎从来都没怎么出过容决谷。
除却突发事件或偶尔开设的医家大会,亓元解这几十年的生涯中几乎全都留在了谷中研究药材新方,从而得出了各类名法流传出谷,是容决谷的主心骨。
如此想来,容决谷的谷主几乎都是将重心放在谷内的,亓徵歌一旦登上谷主之位,想必也不能脱出如此陈规。
这些日子里陆莲稚闲得快要生出了蘑菇,她的修习之道向来不允许她独自演武,于是习惯了观察百家、与人切磋的陆莲稚随着时日渐长,也开始了关于前路的沉思。
一年后便是三年一次的溪潭试剑。六年后也有十年一逢的蓬莱阁武会。
再过一年她便将要年满双十,那时候曾经约定过、大大小小的比试也将如期而至。更遑论她并不是孤身一人立足于江湖,她还有许许多多的四海友人。若是有朝一日友人相邀,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在此之前,她的剑道没有任何精进,那么她究竟还该如何自称为陆放游的独女,又如何能够与亓徵歌比肩而立?
忧愁的陆莲稚愁得快成了只小苦瓜,却又不敢在亓徵歌面前表露出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亓徵歌正是春风得意,又达成了心愿正在进行谷主交接,颇有些不可开交。这个时候陆莲稚自认为不应该去说些煞风景的话,便将心事吞入肚肠。
但未来总是要面对的,难关也总是要解决。陆莲稚连一秒也不会去想要改变如今的亓徵歌,便只好开始从自己的身上找问题。
——或许是自己选的修行之道有偏差呢?
陆莲稚想到这一点后,便开始花越来越多的时间研究新方法——如何靠自己磨练出更加锐意的剑式。
勤以补缺,试登极意、唯手熟尔?
要想颠覆自己十余年来摸索出的修炼之道,还要摸索出至少不更差的方法,陆莲稚感到非常忧愁。
忧愁的陆莲稚自以为将情绪掩藏得十分完美,殊不知亓徵歌纵使忙碌,却也能够一眼发现身边人哪怕是微小的异常。
更何况陆莲稚的这点异常简直已经算不上微小,连心思通透的曲闻竹都发现了不对。
看陆莲稚这个常常陷入沉思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连对亓徵歌的笑容都带了些牵强,曲闻竹便知道亓徵歌肯定也是早已察觉,并且已秘而不宣地开始了什么计划。
终于,在一场同谷外来客的洽谈过后,师姐妹两个留在了室内,一人收拾着记录簿,一人整理着桌面,关于某个人的话题呼之欲出。
半晌沉默后,亓徵歌堆好了手中的笔墨册子,将视线缓缓转而落向了窗外。
这些日子里亓徵歌有几分忙碌,除却夜间外,与陆莲稚便几乎并没有了过多时间交谈。
即便如此,亓徵歌却不难发现白昼时,纵使陆莲稚与自己搭不上话,却也总是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令彼此抬头便能相见。这样的小心思总是能将亓徵歌的心抓住,令她感到丝丝点点的愉悦。
眼下亦是如此。
七月方临,窗外秋日风高,零星的梧桐落叶中陆莲稚正在窗外不远处教着几个谷中弟子练习腕力,身姿遥看而来挺拔如竹。
“莲稚妹妹这些日子好像不是很开心呢。”曲闻竹也整顿完了桌面,抬眸便看见亓徵歌望着窗外的陆莲稚,不由得单刀直入,调笑道。
亓徵歌闻言,目光中染上了些鲜明的趣意。她抬眸看了看曲闻竹,不咸不淡地开口道:“她恐
怕是觉得自己都快长蘑菇了。”
陆莲稚恐怕还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亓徵歌好笑地想着。
你不告诉我,我便憋死你。亓徵歌被这样默默隐忍的陆莲稚勾起了幼稚而捉弄人的心思,干脆便也不同陆莲稚商讨或解释,反而趣意十足地欣赏起了每日偷偷忧愁的陆莲稚。
这样做虽然有些坏,但亓徵歌却很幼稚地乐在其中。
“师姐有何想法?”曲闻竹见亓徵歌面色一派令人熟悉的胸有成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属实,亓徵歌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有何想法?亓徵歌闻言,毫不掩饰地笑了笑,以手支颐看向了曲闻竹。
“你我自幼皆知,容决谷中各代谷主都各有所长。”亓徵歌声音缓而清浅,含笑开了话头。
“师父长除时疫,一度造福四方。我父亲擅制新方,流传了无数比以往更为有效的法子传入各方医家。”
“再往上追溯,或有人精于制药,或有人能于施针,但总而言之,悉有各自的道,皆于医家于世人有所助。”
曲闻竹点点头:“是如此不错,师姐是想要专攻何处?”
亓徵歌将视线再度落向了窗外不远处的陆莲稚。
一同练腕力的弟子已经散去听学了,空荡荡的庭中便只剩下了陆莲稚一个。亓徵歌看着陆莲稚靠在庭树边垂眸摸着剑穗的模样,心下忽然生出些捉不住又散不去的疼来。
“我不专攻任何一处。”她抿了抿唇,终将目光转回了室内。
“制殊方、炼奇药,开新道通古法,这些我都保留我的态度不作出选择。但我也可以一个都不放过。”
“师姐……是想做全才?”曲闻竹眨了眨眼,微微惊讶地看向了亓徵歌。
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十分野心勃勃,但她也知道,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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