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弱盯着他瞧,发觉这道笑容虽然和以前一样温柔,但眼睛里的东西却是没怎么变的,她没什么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本能地明白,顾屿确实没有骗她,于是也跟着点了点头。
从正堂到内院房间的路不算长,陈若弱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她看过不少话本,那里头的妇人有了身孕,简直像是在肚子上绑了一只鸡蛋似的,磕着碰着都会小产,闻见了什么香,尝着了什么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她这会儿才一两个月的身孕,大约就更得仔细了。
顾屿有经验,只是看着陈若弱紧张的样子,觉得有趣,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来,还伸手扶着她在小路上慢慢地走。
陈若弱的手腕很细,这几天的胡吃海喝也没能给她添多少肉,顾屿起初还抱着无奈和欢喜的情绪扶着她走,握上她的手腕不多久,心里也就慢慢地升起了一种怜惜的感叹。
婷婷少女,碧玉年华,前世他及冠而娶,虽则也还是大了她几岁,但终究没有到了离谱的程度,后来感情渐深,孕事也是水到渠成,若没有那些生离死别,大约就是一场平淡而又圆满的人生。
时光倒转,一切重来,却不能带着他的青春年少一起重来,这张弱冠的表皮之下,是官场沉浮了十几年的顾文卿,是四十岁的顾文卿,是鬓边华发早生,是身如行尸,是心如古井,是冷着脸能吓哭幼童的顾文卿。
若弱却还是当年的若弱,即便他已经想通,可归根究底十年错位,那种老夫少妻的感觉是抹不消的,他就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硬娶二八少女的老男人,竟然还不知怜惜,让她早早地怀了身孕。
想到这里,顾屿的眉头越发地蹙了起来,他第一次发觉自己居然是个无耻的人,因为他此刻心里的喜悦完全地盖过了别扭的愧疚之意。
陈若弱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一紧,临到房门口,被顾屿带进了怀里,她都要翻白眼了,伸手去锤他的胸口,“好了好了,一段路到底要抱几回?你之前还说希望我迟点怀孕了,现在比我高兴得多了!”
顾屿没说话,静静地抱着陈若弱,脸埋在她的脖颈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道:“是我不好,我明知再过几年生育对你的身子最好,可现在……总还是高兴。”
“你要当爹了,不高兴才是坏事。”陈若弱噘了一下嘴巴,用脸蹭了蹭他的发冠,小声地说道:“而且这是我自己愿意的,要是换个人,我才不盼着给他生孩子呢,我想给你生,而且医理上说再过几年生最好,就是最好了吗?我怎么听说年纪越大,生的孩子越容易笨笨的呢?”
顾屿失笑,刚想说什么,就听陈若弱泄了气似的说道:“我小时候听人说,我娘就是生我哥生得太迟,把他生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生我又更迟了,把我生得这个丑样子……”
听出了这话里的自嘲之意,顾屿心疼又怜惜,抬手捧起了陈若弱的脸庞,在她的胎记上落下一连串的亲吻,低声叹息道:“这世上的美人千千万万,不过是精致些的眉眼鼻唇,一万个人里都不一定在脸上生出这么漂亮的胎记来,十万个人里也很难刚好有夫人这样的美人,这么多的巧合才能得出一个陈若弱,你是独一无二的,也许有人会觉得你丑,那是他们眼瞎。”
陈若弱起初还以为顾屿又要搬出那套夫人最美论,听到后来却是真的被狠狠打动了一把,可没成想到了最后一句,还是回到了原点,再加上顾大世子难得开口骂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屿的眸子里带笑,轻轻地摸了摸陈若弱的发丝。
官驿里的消息总是传得很快的,隔日顾屿去府衙的时候,一路上有许多小吏向他道喜,他也难得没有紧绷着脸,临到过午的时候,还给他们每人分发了两只红鸡蛋并几两喜钱,算是道贺回礼。
然而审讯的进展却没有因此落下,顾屿早上开堂四次,主要审讯的是周余的四姨娘李氏的娘家人,甚至都没用严刑逼供,李氏的养父就被顾屿问了个满头大汗,最后实在抵不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这几年间通过周余的关系,买卖或是强夺来良籍yòu_nǚ调教卖出的罪状,经过这一条线,又带出私底下收购调教失败的yòu_nǚ作为肉鸽卖进大户的两家,巧的是其中一家正在昨日被抓人里。
顾屿让手底下的衙役去抓另外一户人家,昨日虽然打草惊蛇,但有黄胜的支持,从昨日开始扬州就城门紧闭,不许进出,现在去抓人倒不算迟,趁着抓人的时间,顾屿又提审了李氏一家带出来的肉鸽卖家。
刑讯审问,从来都是民比官好审,顾屿品级摆在这里,又有周余下狱之事,自然震慑人心,肉鸽卖家几乎没怎么问,就眼泪鼻涕直流地交代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明明是一副痛哭悔改的样子,看着却让人升不起半分同情的心思来。
一个早上过去,四张口供录入,顾屿让负责记录的小吏把案卷重新抄录了三份,一份留在府衙存档,一份整理好待上报京城,剩下一份却是用白纸誊成通告,府衙大门前立起一人高的木牌,将案情进展公之于众。
考虑到不少百姓是不认识字的,顾屿还安排了两名小吏站在木牌边上,两人轮换,隔一刻钟就把案情公告大声地念上一遍,如此一来,每日的案情进展就成了扬州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即便有些事不关己的,也耳濡目染听去了一些内情。
扬州百姓们即便之前对官府的了解不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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