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刑沉默。
这样的态度无疑是肯定了沈行之的话。
“可是……可是……千年前,你顶多是个孩子,甚至还未必走上了修炼之路,哪里来的魔气……”这话刚说出来,沈行之就顿住了,他忽然想起了之前本来想要问司刑的话,他的身体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给他疗伤的时候全部魔化?
到了这儿,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了。”沈行之听见司刑用平常说他喜欢吃这个糕点不喜欢吃那个果子的语气说,“我是人魔之子,天生魔体。”
人魔之子,天生魔体,即便不修魔,体内也会自行产生魔气。
“不知道是我倒霉还是他运气好,我生来便在凡间生活,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和周围的人不是同一个族类,只是靠近我的人,都会生病,身体都会便差,久而久之,就没人来往了,父亲带我搬到了一个有人、各家各户却不来往的地方住下,一住两年,父亲也死了,我那时候……应该是五岁吧?我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沈行之有些揪心。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平平安安地长到十岁。”
“这是……”
“百家饭。”
“……”
“也是因为百家饭我才知道,住在那儿的人,都是命运苦厄,自以为自身不详的人,他们有的生而残疾,有的全家皆亡,唯自己活的好好的,有的是因为身体有疾而被亲人抛弃,有的是因为身为女流之辈被迫害,太多了。”
沈行之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能说什么,忽然想到放命灯那个屋子里的一百多个牌位,他隐隐猜到了后面的事,可是……
怎么忍心!
“那些人都有疾,或是身,或是心,多多少少,深深浅浅,所以那个地方叫天残村,可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善,因为我活下来了。”
司刑说的平静,实际上他的心也平静,千年的时光有多长?太长了,长到他如今连那些人、那些经历都变得似是而非。
可最主要的事他却是忘不了的。
像忘不了那些年的恩,忘不了那一夜的满天血腥。
他们从不会和他同桌吃饭,只会把饭菜放在他家门口,司刑知道,那不是像以前的人那样嫌弃他会让他们生病,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厄运沾染给他。
他不认识严以律,甚至不记得当时严以律的模样,在他重新见到那把灭魔剑之前,那个在那一夜大肆屠杀的人也只是一个再模糊不过的影子。
可是谁让他又再见到了呢!
那一百多人死了,唯独他的身体被那人发现,偷偷带到了修真界,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只有每天那人来抽取他身上的魔气的时候,他才感觉自己活着。
被强行抽取魔气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他当时还没修炼,每次对他的身体来说都是折磨,可他却很喜欢,因为疼痛使他清醒。
不然,后来他也不能逃出来了。
被追赶至冥渊秘境,从此走上了修魔之路,这才有了现在的司刑。
“如果按你所说,现在灭魔剑的剑灵已经醒了,并且主导他的还是你重新解开的魔,那它现在……”沈行之犹豫道。
司刑轻轻一笑,“是啊,它现在就是个魔物,大概甚至可以化形。”说完又补充了三个字,“很危险。”
见沈行之满脸担忧,他又道,“其实也不用太过担心,它还没有得到神或者神的力量,其实还不算完整,威力没有那么大的。”
沈行之:“……”他为什么没有半点被安慰到的感觉。
第56章
“你在担心什么呢?”司刑这样问。
他在担心什么?
沈行之自己也不知道, 可他就是不安心, 如鲠在喉的感觉, 仿佛不将他□□自己就不舒服。
他想了很多东西, 也想了很多人,他这一生,不曾将多少人真正放在心上, 长华虽是他长大的家, 可要说他将每一个长华弟子都放在心上那是不现实的。
一个人的心就只有那么大,曾经是师尊、无画,还有其他关系近的师弟妹住在那里, 如今被司刑占去大半之后,剩下的就更少了。
所以他又是在担心什么呢?
最终沈行之将这些归之于自己在听到一件超乎寻常的事情之后感到了震动和不安,没有深究了。
“那你除了做了这些,真的没有别的了吗?”沈行之伸出手牵住司刑, 这才发现司刑的手冰凉地不像话,仿佛置于寒冰中许久, 有些忧心地问道, “手怎么这么凉?”
司刑看着沈行之许久, 直到见到他眼里只有担忧,并没有他想的质问、怀疑以及其他,眸色逐渐深了深。
“为什么不怀疑我的话?”
沈行之微愣, 随后看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应该很自信。”却没想到他竟然也会问这种话。
“那是对其他人, 对你, 就不一样了,在重视的人和事面前,无论怎样自信,都会感觉到不安,就像我现在。”在沈行之面前,司刑从来没有在乎过他魔皇的面子,也不在乎将自己真实的、不与外人道的一面展现出来。
“因为了解你,知道你真正是怎样的一个人。”沈行之只说了这样笼统的一句话,“就算你不信失忆了的沈行之,也不能相信有了那百年记忆的我吗?司刑,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未来还有很多时间,如果一直这样不信任,那还能走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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