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问站在一旁侍立的孙玉成道:“你看这几份卷子怎么样?”
“奴才不认得几个字。这是朝廷的抡才大典,奴才可不敢乱说话。”
“那你总能看得出来谁的字比较好吧?”
孙玉成也未细想姜永琏是否在打趣他,真的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了指第一份卷子:“这个最好看。”孙玉成和所有初学者一样,都觉得馆阁体字体端正漂亮,那些龙飞凤舞的狂草,行书,因为看不懂,所以就看不出门道。
姜永琏“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就连老成的顾文亮也别过头在那边偷笑。
孙玉成在姜永琏的笑声中闹红了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在不当值的时候要好好习字,今后再也不闹这样的笑话了。他才十六岁,陛下说过,这个年纪,无论做什么事都来得及。
“还真是很为难。”姜永琏用毛笔的杆子撑着下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那一日,在沈家精致的别院里,听到下人通报之后,沈玉书手执书卷,缓缓转过身来,四周是风吹过竹林的沙沙作响之声,那一刻时间恍若静止。所有的景,所有的人,仿佛都该是他的衬托才是。
所谓“翩翩君子”,不过如此。
他们在那里盘桓了半日,要不是怕宫门下钥,姜永琏都不肯挪下位置。离去时坐的是沈家舒适宽大的马车,姜永琏不忘对林迹深道:“毅庵还真是我的福星。”
如今放在最上面的那份卷子,字迹端正秀美,姜永琏端详了一会儿,又将十份卷子重新细细地看过一遍,他的私心和理智正不断在打架。
☆、第15章 皇帝的礼物
三月二十六是殿试揭榜的日子。
这一天,风和日丽。在奏乐声中姜永琏头戴朝冠,身穿明黄缎绣云金龙朝袍,也就是俗称的龙袍,登上了太和殿。皇帝平常并不会像古装剧所演的那样天天穿朝服,那朝冠共三层,上面镶满了金龙和东珠,姜永琏把它拿在手上掂了一下,估摸它大约有十来斤重,脖子都快压断了,谁会顶着这样的玩意儿天天走来走去?平日皇帝自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日常的服色也不仅仅是明黄色,各种颜色都有。姜永琏自己就很喜欢湖水蓝之类的亮色系,因为那样会衬得他面如冠玉,美美哒。就算召见内臣大臣,大家也只是穿着常服,戴着朝珠意思意思下。但今天不同,此刻姜永琏穿戴着全副朝服热泪盈眶,很想对那些饰演古代皇帝的演员说你们真是辛苦了!
那些贡士在朝皇帝三跪九叩之后,这才站了起来。他们敬谨地低着头,目光并不敢随处乱瞟。姜永琏就不一样了,他坐姿端正,眼珠子却在那边乱转。很快就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姜永琏微微一笑。
司礼官声音洪亮,开始大声宣读那篇词藻华丽的贺文,姜永琏被朝冠压得头昏沉沉的,压根就没听清楚司礼官嘴里念的是什么,白白浪费了这篇由翰林院苦心经营的文章。底下的贡士们急着知道三甲的归属,只怕更无心听这样的官样文章了。
司礼官无视众人的情绪,依旧在那边尽职尽责、抑扬顿挫地念着。
终于,在那篇长长的贺文宣读完毕后,姜永琏点了点头,从顾文亮手中接过新科进士的名单。姜永琏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此时太阳已经升起,姜永琏微仰着头,任由阳光照耀在脸上。在这明媚的阳光下,在这早春勃勃的生机里,这个帝国迎来了他的新鲜血液。这些人在若干年后将会成为他的臂膀,这一刻姜永琏使命感爆棚,他是这个帝国的主宰,他掌控着这些新科进士的升迁任命。权力就像是蛊毒,一旦沾染,你就会由衷地享受那种血脉偾张的感觉。也许每个男人内心都潜藏着对权力的欲/望,这一刻姜永琏飘飘欲仙。
姜永琏感觉自己好像在那边停顿了很久,又或许其实并没有,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在这种微妙的感觉里,姜永琏用清晰坚定的声音念道:“林迹深,李景,沈玉书,赐进士及第。”
排名分先后,至此,状元、榜眼、探花已是各有归属。
这是姜永琏详阅过十份答卷之后,经过深思熟虑,理智艰难战胜情感的结果。
林迹深出身于武将世家,作为一名还未出仕的举子,他年纪虽轻,却对本朝的兵制、兵力状况、优劣知之甚详。一篇策论写得洋洋洒洒,让人看后忍不住拍案叫好。最后,林迹深因策论立论严谨,洞见深刻,被姜永琏列为本次殿试的第一名,即此次恩科的状元。
李景那篇文章可以说是愤青之作。和那些立意平庸,中规中矩的卷子相比,李景很放得开,也很敢写,措词辛辣激烈,文章也有一定的见地,然而偏颇之处也不少。这种风格强烈的文章有人喜欢,有人却很反感,几个阅卷大臣为此激辩了好久,最后两边折衷一下,作为第十名进呈给皇帝。姜永琏很欣赏李景的胆气,他这种作风在只会一味持盈保泰的朝堂中绝对是异类。姜永琏特意将他拔擢为榜眼。
沈玉书才情高绝,策论平和中正,人又美,咦?咳咳,总之,他因为综合素质高,被姜永琏忍痛点为探花。姜永琏希望沈玉书不要太失望才好。
姜永琏每念到一个名字,被念到名字的那人便越过众人,跪在最前面,最后他们三人跪成了一排。
在听到皇帝金口钦定殿试的结果以后,他们三人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会试第十六名的结果只能算是差强人意,林迹深在鹿鸣宴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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