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汛已至。
躲避敌方哨兵暗探,徒步穿梭山林,昼伏夜行,第三日方抵达渭河。
雨幕连天接地。坠落的水花乱溅,人在天地间仿佛只剩虚影。
站在河岸上隐约看得见敌方的营寨,随时可能出现哨兵。
没有甲胄,雨水打在身上生疼,趁雨天暮色白茫,百人分成五个小队,当即开始轮流填注沙袋。
可一旁的韩寂,就显得碍手碍脚了。
名册上没有韩寂,他也没打算叫上韩寂。走出十里之后,韩寂和凡生二人才偷摸跟上队伍,美曰助他一臂之力。
看他生疏的动作便知压根没干过粗活。
啪嗒一声,耳边已是第四次响起这个夹杂雨声里异样的声音。
云阶扭头气愤地瞪了眼韩寂手上断裂的铲棍,点点他后背,领到无人角落,冲他喊,“照你这般使力事倍功半,全队的铲子都要被你搞坏了,你还是回林子帮他们砍树吧。”
韩寂抡了一把脸,试图让眼前清晰一些,但无济于事,下一瞬雨水依旧疯了般倾淌。
听云阶埋怨自己,韩寂总算觉得不好意思,“那我拽住麻袋,你来添装。”
云阶正要答应,不经意瞥见,韩寂的手似乎见血,捉住一看,虎口扎了根木屑,他不管三二一给拔了出来,从衣裳上撕了条布。
“小伤不要紧。”韩寂自个儿捂着伤口,鲜血源源渗出指缝,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云阶将布条三两下缠住伤口打上死结,不容反驳地下令,“来人,送参军去树林。”
紧接又对韩寂道,“时间紧急,你且听我安排。”
韩寂只好自觉退场,躲进树林,加入伐木的队列。
依数准备齐全,接着将沙袋和树木绑在一起。
泥黄的河水翻涌,大雨不歇,水位渐渐涨高。
河岸两边钉入数个木桩,下河的士兵腰上绑有粗绳,一端固定在木桩。用作垒墙的树干每一根也用粗绳固定。
随着沙墙堆高,水流越发汹涌,水位上升极快。
同时另一波士兵开始挖掘河岸,并用树干堵住出口。
离出口两尺之处,削尖的树干横向锤入,叠高。
待到泄洪时,砍断栅栏一端的绳索,这边垒起的树干正好抵住,河水奔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把出口的树桩树干冲入河谷,整条渭河的水,将全部往敌军粮草大营方向泄流。
即将完工时,雨空中传来一声响箭。
配合这场毁盐计划,韩军发起攻击,只作佯攻,并分数个兵力,以达到声东击西的牵制作用。
泥水翻腾形同猛兽,积满的河水漫出,四处寻找泄口。
云阶确定一切妥当之后,望着敌营方向,下令砍断绳索。
激流凶猛倾泻,栅栏的一端撞向横木,一道斜口封住所有河水的流向。尖锐的树干犹如千军万马,杀向敌营。
毁盐之策至此可算大功告成。
半个时辰,并无敌兵到此查探,看来对方忙于救盐和应敌。
如此,好不容易布置的一切当然能持续多久便持续多久。
老天也成人之美,似乎要将百年的雨水悉数相赠。
烈风劲雨肆意挥洒,如剑如刀,打在身上痛感加倍。
云阶站在下游,从可怜的视野中眺望。
河对岸童怀大喊,“左将军,那边危险!”
云阶听见声音,回望时只是一片昏茫,此时天色将夜。
他爬下河岸,河水只到膝部,一会便可到对岸。
突然,有人朝他抛来一根绳索,“快抓住……”
后面说的什么已经听不见。
一道电闪雷鸣,击中上游靠岸的树林,树木拦腰断裂,顺洪流而下,撞向沙墙。
罕见的雨势将河岸冲垮,上游河道接二连三地塌方,泥石冲击着沙墙,也冲向燕氏营寨。
不远处的横木几经河水冲刷已然松动。
就在云阶伸手抓绳索时,泥石混杂的河水冲破沙墙,眨眼间将他吞没。
韩寂一拉绳索,猛地惊住,他对一旁的凡生急道,“听令,撤回营地!”
言罢迅速朝下游跑去。
激流中浮浮沉沉的云阶灌足了泥水,其实河流平静时水位不过到他腰部,但现在渭河满载水流湍急,根本稳不住身子,更为要命的是,他不会水。
勉强抓住河道里不知是树须还是什么,没会儿又被冲断。
河道里乱石横生,一块巨大的岩石拦在河中央。不出意外,混乱中云阶无可避免地一头撞了上去,头晕目眩已顾不着,他本能得攀住岩石,四肢死死抱牢,一点一点蹬腿爬到岩石上面。
韩寂找到人时,天色朦朦亮,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他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心情,除了好笑还是好笑,因那云阶的姿势活脱一只乌龟。
喊了几声不见反应,细细一看才发现云阶额头凝结了血块。
这才着急下水,把他拖到岸上。
探了下气息,微弱。
滚圆的肚皮证明这人喝了不少水。
韩寂一下一下有规律得挤压他腹部。河水是从肚里吐出了,人却不见醒。
再一探鼻息,似乎较方才更弱了。
韩寂急忙捏住他鼻子,掰开下颚,口对口吹气,每两次便按几下胸口。
来回十几次,他再吹气时,突然云阶将他一把推开,蜷起身子扑向一旁,呕吐加猛咳,把气道和腹中的污水排了个干净。
韩寂绕过去一瞧,云阶眼鼻口,挂着几道浑浊的泥水,
顿时发笑,“我看你半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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