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很轻,很柔。
借着摇曳的烛光,他看见太子小心地吹着,青绿色的茶面上泛起一波微微的皱褶。
淮宵撑在床上,似是想一眼把这人看穿。
这人内外明澈,身具灵根,骁勇良善,深沉稳重。
然而就便是这深沉的程度,哪怕已过了十载春秋,也仍是自己至今都琢磨不透的。
大概这便是为君之道,无人能真正嵌入他的深度。
「尝尝。」
太子递给他。
淮宵一语不发地接过,轻轻晃了晃茶杯,一口饮完所有。
「慢点喝。」
拢着衣服,淮宵还是没答话。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刚才在奏折,听你这边风声大。」
所以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着凉或者惊醒。
「皇上交予你的?」
「嗯,父皇他要我锻炼,他身体,怕愈发不行了。」
「那你好好做。」
沉默了半晌,两人似是已经习惯谈话中的寡言少语。
他俩幼时成天侃侃而谈,长大了来,各自心思缜密。
论性格,本就不是健谈之人,与亲近的人尚能言语二三,要是认真聊天,倒是为难了。
方故炀俯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剑眉皱起,神色担忧。
床上淮宵坐着抿茶,瞪大了眸子看他。
一双略偏秀气的眉也微微蹙着,毫无血色的唇抿起。
他穿着月白色的睡袍,黑发流云般散下来,泻了满床。
分外动人,又分外孤寂。
「你等等。」
方故炀突然脱了xiè_yī,一声不吭地光着上身朝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
「等我一下。」
返回时手上提着门口接屋檐夜露的水盆,就着里面积得满满的水,往自己身上浇。
「哗啦——」
洋洋洒洒,水珠飞溅,湿了少年匀称精壮的身躯。
夜风又一阵袭卷,太子抖了抖身上水珠,腰身轮廓似笼上了淡淡的霜。
那边床上盘着腿的淮宵看得发愣——
他这是做什么?
「方故炀!」
淮宵急得拍了拍床板,哆嗦着腿站起来,「回来!你疯了!」
「嘘。」
太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站在风口。
像是咬定了他淮宵腿软站不起来似的。
淮宵伸出光裸的右腿,脚步虚浮地踏在冰冷的地板上,没站稳一个踉跄差点跪下来。
太子见他想下地,才转身朝淮宵大步走来。
一下子抱住半跪在地上的人,冰冷的躯体贴紧了淮宵的滚烫的身子。
很冰,带着夜里寒风的湿度,淮宵感到一阵透人心脾的沁凉。
晕晕乎乎的淮宵瘫了下来,被紧紧贴着的方故炀揉乱了漆黑的发。
「淮宵,」
太子声音抖得厉害,「乖,睡一觉。」
淮宵疲惫的抬抬眼,声音有气无力:「你会生病的。」
「不会。」
「你会的。」
「不用你担心。」
怀中人突然勒紧自己,方故炀觉得身体被淮宵身上的热度变暖和了些。
淮宵倔强地拉着方故炀跌跌撞撞上了床,被子衣服全部搭上,将两人裹紧。
自己因为身高比太子短了一截,枕头又小,淮宵便像小时候那般,贴紧了方故炀结实的胸膛。
似乎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暖和不暖和。」
方故炀伸手揉了揉他的面颊:「暖和极了。」
其实,淮宵是觉得要舒服很多了。
那时候的方故炀站在窗户边,冷冷的眼神以及倔劲,就像一场大雨。
「明天……」
「咱们不去书院了。」
方故炀搂紧他。
淮宵调整声音,笑出声来:「好。」
第二日天未亮,府上下人照常来请淮宵晨起。
见到太子与他同榻而眠,也是见怪不怪了。
淮宵未能被叫醒,方故炀倒是先醒了来,伸手探了探淮宵额间温度,似是已经烧退,仍还是不放心,又派人请来府上御医,为淮宵诊治把脉。
哪知今晨太医院有大事,府上没留一个,府内总管又不得不请人快马加鞭去太医院请人。
太医院那边听说是太子府上,急急忙忙派了两个御医看诊,连带着扶笑也跟来。
扶笑跟着俩御医跪下叩首,正要请安的时候,方故炀终是嫌烦了,摆摆手,坐起身子来。
身边侍女伸手给他披上一件袄裘。
「礼都免了,快过来。」
为首的御医毕恭毕敬,行至床边给淮宵把脉。
床上淮宵闭着眼睛还没醒,感觉有人碰触,猛地将手一缩回来。
又拉了拉方故炀衣角,抱着他的手臂,哼哼唧唧的,要往他身边凑。
那御医倒是脸色变了变,不敢妄论是非。
后面站着的扶笑见这一幕,却是险些没笑出声来,被方故炀甩了个眼色,立马住了嘴。
故炀太凶了,要去给常尽告他。
方故炀倒是毫不避讳,伸手把淮宵揽了一点过来,轻轻抬起他的手腕。
「曾太医,劳烦坐近些。」
「谢殿下。」
都要贴到床上去了,那御医才碰到淮宵的腕子,沉吟了一会儿,退后数步,跪了下来。
扶笑也跟着跪下。
「启禀太子殿下,淮宵公子寒热刚退,还需服药静养。」
「别无大碍?」
「无碍。」
方故炀刚想让他们退下,那御医又开口了:「只是太子殿下您,面色发白,气血不畅,想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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