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作女儿身她别无选择,但既是如此,她便要做这天下间最尊贵的女人。
文郁也是了解男人的,她知道自己除了容貌才情家世便无甚耀眼的,而这些,偏偏都不是优势。帝王不喜欢城府深的枕边人,他们爱的是那种天然去雕饰,没有心机甚至也没有靠山的女子。
她们定要貌美,或许还要有技艺,会娇嗔会隐忍会泫然欲泣。或许在这吃人的后宫里频频遭人暗算,亦无娘家兄弟可傍,于是全身心地依靠着帝王。
男子要的是全然操控他人人生的乐趣,所以女子无才便是德。而帝王作为天子,男子中睥睨天下的人,尤甚。
可她没想过被妥帖安放在姜衡期心尖上的人,会是萧轲,一个男子!
她突然失去了所有争斗的心思,这是对她文郁最大的嘲讽了。
文郁慢慢安静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此举是瞒不过姜衡期的,自然她也没想隐瞒,她堂堂姜朝的皇后,来见一个不知廉耻的祸水,无半丝不妥之处。
萧轲定定地,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了。他肤色本就偏白,如今在漏入房中的日光下透明得可怕。
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其他的感官会更加的敏感,比如听觉。文郁的话,对也不对,萧轲却没有一丝气力去反驳,毕竟他如今在宫中,适才还在姜衡期怀中,这个样子的他,如何驳斥?
“郁后可是讲完了?郁后的话萧轲自当牢记在心,若无其他事情还是尽早离去的好,皇上他再过片刻便要来这苑里了,碰见你我一室,总归是不甚妥当。”萧轲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如是说着。
文郁没想过现在这样一个双目失明,羸弱至此的萧轲竟会给自己下逐客令。不过萧轲所说也确实是文郁担忧的,一件事经由他人之口听得和亲眼所见毕竟不同,她也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到姜衡期。
“萧轲,本宫还是奉劝你早日离宫比较好,最好寻个深山老林什么的。如今外面风雨飘摇,被汤药吊了二十年的身子,若还想珍惜些便差人同本宫说上一声,本宫自有方法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
“你是知道对于天定的妖孽,遑论真假,历代都是怎么处置的吧?”
……
三籽凛余在闲庭苑暗处急到跳脚,萧一出宫办事留她在苑中候着,她本想着若有人想加害萧轲凭自己的身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人伤萧轲分豪的,可她万万没想到今日前来的竟是文郁。
凛余是伴在文郁身边的宫女,虽说并不起眼,但难保文郁不会认出她来。栖凤宫难进得很,凛余在宫中许久才得以深入到文郁身边,若是因此功亏一篑……
习武之人耳力都较常人强上许多,凛余在窗外敛息忐忑的时候就听到文郁对萧轲的嘲讽,字字句句,戳人心肺。
凛余知道自己完了,外面的传言他们瞒了许久,想着萧轲日日在闲庭苑并不出门应是没有机会听到那些谣谶。
现如今……
凛余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颈部,想象着萧一单手擒住的样子,打了好几个寒颤。完了,一切都完了!
等文郁终于走出闲庭苑的时候,凛余在数九的寒冬里凉彻了心肺。
突然响起的剧烈咳嗽声更是让凛余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慌慌张张推开门,入眼处便是萧轲托着绢布掩着口,不住的鲜血自衣袖晕染,滴落榻上的情景。
早就侍候惯人了的凛余登时手足无措,连声音都磕磕绊绊的。
“三……三少爷,您……您还好吧?”
萧轲颤抖着从怀中掏出月丞送的瓷瓶,仰起头也不管那瓶中有多少丸药,自猩红的口中入喉。萧轲的手抖得厉害,药丸最终也不过入口三五粒。凛余慌忙将清水递过去,萧轲咳着,水洒了大半。
衣袖上全是血迹,手、面、颈,无一幸免。月丞的药是有效的,只是这数日来未咳出的红,此次尽数还了。
半晌,萧轲才止住了咳。终究是捱过去了。
身上的衣服是要不得了,屋内也要仔细收拾才是。萧轲令凛余拿来浸湿的帕子将自己擦拭干净,更了衣,又嘱咐凛余将血迹都擦干净,便卧到床上不出声音了。
凛余自幼做萧家的隐卫,此时却全然丢了自己该有的素养。是的,怪萧一太吓人了,她只要稍微想一想萧一回来见萧轲被自己照料成了这个模样……
估计自己也离死不远了。
“凛余,你不必担心,我没什么事的。这副身躯虽然弱得很,却也不是那样好倒下的。若是姜衡期来了你便同他说……”突然想起凛余现今是文郁身边的人,萧轲顿了一下。
“你让萧一同姜衡期说我今日乏得很,不想见人。”
凛余仔细收拾好屋内,换上了同色的锦被,一切都同文郁未来前一样。
“好,三少爷您好生休息,凛余去外面守着了。”
萧轲却再没了动静,应该是熟睡了。凛余近前理好被子,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萧一此次出宫主要是去寻了歌回。
妆成楼三教九流皆有,是探听消息的好去处,若是想了解百姓们对“男妃祸国”一事的看法,去妆成楼是最快的做法。
宫中的消息被封锁了,或者说被扭曲了。文岸的势力,比他想象中大了许多。
究竟是耗了多大的手笔,才能锁住萧家和皇上两方足数日的信息?
谣言是传得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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