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轲望见了自己的手,神色没有丝毫的变动,而沈墨辙看着眼皮却忍不住抖了抖。另一只放在膝盖上的手也忍不住攥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兄长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但他也知道纵使他再度开口相问了,他的兄长对于这件事也只是会轻斥道:“凡修的事情你知道了有什么用”,而对他所经历的,单字不提。
若是沈墨辙再问,沈墨轲也仍旧不会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在意,你在意作甚。”
“计划什么时候出发?”沈墨轲问道。他边问边掀起了沈墨辙的衣袖。搭上了沈墨辙的脉搏。
虽然已经得到了兄长的应允,沈墨辙却还是觉得有些愧对沈墨轲。
“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出发合适?”沈墨辙小声地问道。
“你都一把老骨头了,坐马车都会颠出毛病来。你说什么时候可能合适?”沈墨轲瞥了一眼沈墨辙,目光中颇有些微怒,说话却仍是平缓地,“但是幸好如今只是夏末,再晚一些我就不会同意你出远门了。此番我会跟着你一起,不必担心,咱们慢悠悠的去吧。”
“哥哥您也要去么?可是河东邺城不是有……”沈墨辙的这句话竟然又是没有说出口。
虽然沈墨轲不让他去查他背后的事情,但是沈墨辙了解他的兄长,这么多年都了多没变,怎么可能会做出勾结魔族、残害同门那样的事情呢?
他的兄长被那样诬陷,被那样的百般侮辱,曾是一世英名、名震天下的凡修,竟成为了如今这样不能用自己的身份、不能用自己的样貌生活的模样。
都是因为那个地方。
河东邺城虽不是该派主城,只是有着一个小小的分宗,但是那个地方,沈墨辙却也一个字也不愿意在沈墨轲面前提到。
“我都不怕,你担心什么?我们只是在那里见见你的老朋友,又不去招惹他们。”沈墨轲将沈墨辙的衣袖整理好,拢了拢袖子,他知道他的弟弟在避讳着什么。
然而实际上,那一件事情,沈墨轲真的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如今真正能够触动他的,和那个地方、那些人根本无关。
可是,见到沈墨辙还是一副有些担心的模样,沈墨轲才又出言安慰道:“而且河东邺城那里的御琼山派分宗是我离派之后才建立的。邺城离御琼山也很有一段距离,在我不用灵力时就能认出我的凡修是不会到那里的,放心吧。”
虽然沈墨辙和老友已经约了最近的碰面地点,但是实际上商州首府到邺城的距离并不短,若是策马而行日夜兼程也需三日。
沈墨辙年事已高,这一段路只能坐着顶好顶好的马车慢悠悠地走。
所以在沈墨轲的建议下,他们早十日前便打理好了家中的事务,踏上了行程。不过,这一段旅程,在沈墨辙的坚持下,没有带其他的侍从,也没有带车夫,只有他们两兄弟以及他的随侍陈深,三人而已。
虽然沈墨辙面对着夫人儿子把“三人行足矣”的道理讲的头头是道。但是沈墨轲是知道的,沈墨辙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要多一些兄弟二人的相处时间。
而多一人,也是好有个照应。之所以选择陈深,是因为陈深是沈府中除了沈墨辙之外,唯一一个知道沈墨轲真实身份的人。
当年沈墨辙病危,沈墨轲便是通过陈深才得以接触到沈墨辙,挽回了弟弟在鬼门关外徘徊的性命。
所以沈家兄弟得以重逢,也亏得了陈深的相助。陈深于两人,也算不算得外人。
然而三人出行,终究还是有一些不方便。
陈深是从小就跟在沈墨辙身边的随侍,按照年岁来算,也是六十好几的老头子了。单是平日里照顾两人起居的人,沈府上下都有数人。而现在一下子所有的担子,就都落在了沈墨轲身上。
纵使沈墨轲是有史以来御琼千叶集大成者之一,深得其师尊真传,又曾经是罕世所见的“化神者”……但在落魄的如今,一下子担负起照顾两个老头子、赶车、打点行程、做各类杂事,这些诸多繁琐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时候,还是感到了有些分身乏术。
不过,知此知彼、知根知底的三人一路上能说的趣事见闻却也是太多太多了,既不需要拘泥,也不需要刻意的避讳。
沈墨轲六十年修仙路,沈墨辙六十年仕途,两兄弟就已经有了说不完的话,而更何况随侍的陈深也曾见证过他们两兄弟往日的嬉闹,也看了六十年沈墨辙在朝堂的艰难与沉浮。
所以,无论说起何事,以何事为由头,三人都能就此畅谈几日几宿。
这趟行程,也是再也不能更加的高兴了。
今日的行程本是有些紧的,但好在天气明朗,却也是给了一行三人一个好的赶路条件,能让三人在日落之后到预计的镇子。
“兄长,您怎么了?”
但是,在路过一处镇子时,沈墨辙明显看到了自己的兄长的眉紧紧地皱着,而后就看上去像是心事重重,便如此开口问道。
原本若不是有沈墨轲随行,沈墨辙是定会在恰才那个镇子落脚的。因为下一个镇子的距离虽不远,却比眼前这个要破败许多了,住的地方也不及这个好。
但沈墨辙却还是听了沈墨轲的劝,加紧了点速度赶去下个镇子。
因为,眼前的这个地方繁华虽然是繁华,依沈墨轲的话,却也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在。
可是这会儿,沈墨轲的表情却和他一开始论起行程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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