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复转回身来,果见全冠清快步奔近,暮色中一脸的风尘焦虑,口中唤道:“慕容公子,当真是你?这可是……唉,这可是好了!”
慕容复眼光在他全身兜了一转,道:“全帮主一向可好,如何不在洛阳总舵,这等奔波,来寻在下么?”
少林会后,慕容复丐帮之计已废,这全冠清既是弃子,便再未做理会。这时只一句话,赫见全冠清面色铁青,嘴唇动了几动,犹疑了一刻,猛一咬牙,低声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在下,在下哪里还做得成这帮主?那群化子,哼,他们都纠着伙儿北上,要去寻那乔峰回来了!”
慕容复心中猛地一跳,旁人不知,他自己却知足下瞬间晃了一晃,无数心绪在胸中飞也似一转,脸上仍是淡淡地道:“贵帮行事,确是不同凡响。”
全冠清见他不接这话头,惶急之色更浓了些,又凑近几步,压低了声气道:“只是在下数年的经营,他们想料理了我,却也未有这般轻易。公子曾言道同舟之典,今番若是再助我一事,未必不能……”
他越说越急,手中折扇握得死紧,随手比划,都举到了胸前。说到“不能”两字,嘴角边突现冷笑。五指一紧,扇柄缝中冷光一闪,几枚细针骤然无声无息激射而出,径刺慕容复前心!
这一下来得极快,却逃不过慕容复的眼中去。全冠清出口冷笑的那一瞬,他已然身形轻侧,右足为心,整个人倏地向外一转。那些细针在如此近处射来,左右相去不过数分,这么一侧,便擦着他胸前衣衫掠过,半分沾染不上。
然而只这轻轻一侧,慕容复身躯一震,立知不对!
这一下乃是举重若轻,虽只一个动作,但内息瞬间流转全身,方能意到身至,无滞涩处。然他内息提到一半,猛地一窒,好似有什么极黏稠、极浓重的东西将经脉都裹住了,竟然提不上来。跟着一股奇异的酸软之意撞上身来,四肢百骸全不听了使唤,猛然一个踉跄,砰地一下,肩头撞上了后面山墙。冷汗滴落,脸颊嘴唇都泛起了一片煞白的颜色。
全冠清涌身后跃,嘴角冷笑越扯越大,终于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接着说道:“……未必不能让在下重回丐帮,得一个迷途知返的名头。正是帮人帮到底,慕容公子这条性命,就借了在下一用吧!”
慕容复暗咬舌尖,狠吸一口气,缓缓立直了身子。余光瞥见全冠清身后那十几人各拉棍棒,将巷子前后都封住了,却并不转头去看,双目直视着全冠清,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我若是不答允呢?”
他一知全冠清杀人灭口之意,便已想到:对方不即冲上,自不是得意忘形,而是拿不准自己的伤势,要将言语来做试探。果然这么一站,全冠清脸色立变,向他上上下下剜了几眼,嘴角抽搐,又冷笑起来道:“公子若想运功抵御,便不必了。你诸家杂学无一不精,可听过‘十香软筋散’的名字么?”
那十香软筋散无色无味,人若服了,便筋骨酸软,恍如酒醉,半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当日丐帮马大元便丧身于此,药性之烈,实不在悲酥清风之下。只是其物不经饮食,便无效用。慕容复心念电转,想起今日确曾在酒肆中饮过几杯,但以自己之能,酒中有变当入口便知。则全冠清绝非今日起意,只怕守株而待,在那酒杯上做下手脚久矣!只听全冠清口中犹自喃喃不绝,仿佛自言自语地道:“我这等人,慕容公子从来也不曾看在眼里,想不到会有今天罢!哈哈,哈哈,什么北乔峰,南慕容!到头来,还不是一个个落在我的股掌之中。这江湖上第一等人物,我全冠清,又有什么做不得了?哼哼,哈哈哈哈!”
慕容复心头一盆冰水直浇下来,情知全冠清实是说的不错,若非自己从未正眼瞧过此人,百密一疏,何至于此?身子一震,猛觉心口愈来愈凉,那点冷意原来不是心惊,却如活物般乱冲乱跳起来,侵肌透骨,血为之凝。好似冰层下土兀剌河的流水发狂翻涌,都自那一点针尖涌进了体内来一般。
全冠清连声冷笑,双眼直勾勾地逼射过来。暮色渐浓,他逆光而立,整个人都被罩在阴影下面,只这一对眼光亮得刺目。此人号称十方秀才,论相貌也是好清秀人物。但映着了这双眼光,又阴,又冷,又如疯狂,却比什么凶神恶煞还更可怖几分。慕容复心底猛一声长笑,暗道:“好,好,慕容复,你倒也不冤!”长袖一拂,风起扑面,袖中戟指直指全冠清面门!
他中的mí_yào是沾唇而至,起效甚慢,不至如马大元段正淳那般失了知觉,手上内力却已全无。全冠清若硬接硬架,未必不能挡开。但他对慕容复忌惮之极,嘴上冷笑,其实全身紧绷,筋骨几乎都僵硬了。突见这一出手,不及思索,本能地自腰以上向后一仰,便要闪躲。却不知慕容复正要他如此,觑着这一闪的空门,倏然变指为掌,借着后仰之力在他肘底只一拂,全冠清半身酸麻,不由自主地一晃,慕容复左手斜带,已将他腰间竹棒轻轻巧巧地抽了过去。
全冠清吸得两口气,酸麻之意渐消,心头惊惧却愈来愈甚。见慕容复长衫飘风,举步向巷口行去,心中只道:“我、我那毒针,真的没有伤到他?”喉头干咽了下,却说什么也不敢自己冲上去印证,只可向那边群丐大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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