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厨娘看了他一眼:“听说堂少爷脾气不好……”
“不是的!”十五认真反驳,难得多说了不少字,“少爷待人很好,从不骂人打人的。平日里有人犯了错,他也不责怪。他只是看起来凶罢了,笑起来便……”
王厨娘将汤碗放下,发出沉沉一声响。她坐起来些,因披头散发,显得狼狈颓靡。她厉声道:“你没起什么不该起的念头罢!”因为突然尖锐,声音显得有些沙哑。
十五一脸错愕。
王厨娘喘了口气,声音温和些许:“你那模样,我又不是没经过事的人,怎会看不出来?好十五,姨把你当亲亲侄儿看了,你切莫走那条歪路。”
十五懵然道:“什么…什么路?”
“主子稀罕你,可以。你稀罕主子,不成。”王厨娘苦口婆心,“你懂了么?你伺候主子,为的是吃饱穿暖,不是为了谈情说爱。真摔进去了,哪有好结果?你要是个丫头,还能嫁进去当个姨太太的。你一个小子……能怎么办呀!”
十五仿佛听懂了,又仿佛没听懂,他的耳根慢慢的红了。
王厨娘:“都怪我,只想着让你过得好,没想到你的脑筋也是会动的。好生伺候着便是,切莫再有不该有的念头了。”
十五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他看着汤碗发呆,待王姨娘放下筷子,他将东西端了出门。一切料理妥当后,他安静地回了房。秦远在书室念书,有俩小厮在里边伺候。十五不想进去,偷摸摸地回了卧间,正碰上打扫的朱红。
“与少爷吵架了罢,”朱红一脸了然,“都几日了,还没好?”
十五:“没吵架。”
朱红只当他是嘴犟,自顾自劝慰道:“十五,少爷再怎么惯着你,人也是主子,多露些笑脸能拿你命不成?”
十五茫茫然地睁了睁眼睛。
不论是王厨娘还是朱红,都觉得秦远是主子,他是奴才。他与少爷仿佛一人立于万丈之巅,一人跪于深渊之底。他必须得高高仰望着秦远,他的笑哭喜哀都是无可紧要的情绪,不应当影响秦远分毫的。可是,少爷曾亲口对他说,他与他是一样的。他伏在少爷怀里叫哥,极其亲密的亲吻、羞耻的情事,这些都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着的。他想将这些堂堂正正地告诉别人,却觉得……
他没有底气。
秦远念了半天的书,半点也看不下去。他本就不喜欢这些,上辈子这个岁数的时候,他成日跟京城少年一道出去斗鸡走狗、骑射摔跤,对书卷懒得多看一眼。如今重活一趟,他自然是知道念书可贵,却眼在书上,魂在小厮上——此小厮特指十五。
“十五又去哪儿了?”秦远烦躁道,“这小孩怎么一天天的不回家,外边有那么好玩?”
一小厮答:“还是去东厨了罢。”
“东厨那厨娘摔了,至今还没好?”秦远沉声问,“叫你们去送的银钱,她收了没有?”
那小厮讪讪答:“我们还未进去,便被俩嬷嬷骂出来了,由此并未送至……银子放回柜里了,求少爷责罚。”
秦远微微挥了挥手,一副不想理会的模样。他自那日十五不对劲后,着人去打探,得知是东厨一姓王的厨娘出了事。他在记忆中反复搜寻,却丝毫不记得有王厨娘这一人的影子。想来是他上辈子对十五不够细致,将一些小角色直接漠视过去了。如今他听说这王厨娘曾经对十五尚可,是十五在府中难得的亲近的人,又十五生性敏感多情,也难怪近日郁郁。
只是再怎么样,也不能把那玉给送出去。秦远心里默默想,败家孩子,知道那块玉值多少么?李家公子曾向他亲口求了,他都不肯给。十五倒好,直接连着汗巾子白送给一粗野妇人,眼睛都不带眨的。
一婢女立于门帘之外,悄声道:“少爷,我瞧见十五回来了。”
秦远颔首示意他知了,缓缓合上书本,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收书阖卷。他屏退众人,独自回了卧间,朱红正从卧间出来,见了他忙轻声行了礼。秦远小声:“他今日好些没?”
“还是那样,”朱红用气声答,“奴婢也看不出来……”
秦远进了内间。十五正坐在床榻旁的软座上,撑着下巴发呆。他着素色绸衣,身形仍然清瘦,面颊却有了些肉。薄唇微抿,一双剔亮的眼睛难得显得雾沉沉,其中无限情绪难以描述,正似是雾遮掩了的江南小镇,只闻水声潺潺百般多情,却教人分辨不清个中颜色。
十五总要长大的。他不可能永远像刚遇见秦远的时候一样,一便是一,二便是二,天真且敞亮。他柔软的心坎里会装上许多人许多事儿,也许其中的大半是秦远不能知道的。但明白这道理是一回事,亲眼看着这护在手心里的少年慢慢长大又是另一回事。他非圣贤,按捺不住七情六欲,更罔论如今小小的酸涩与舍不得。
秦远终是忍不住,温声问:“王厨娘好些了么?”
十五惊醒抬头:“少爷……你怎么知晓的?”
秦远坐至十五身边,伸手将其揽进自己怀里,感受清瘦的身体与柔软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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