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伊远信觉得,墓地置于山野之间,才是对死去之人最好的安排。人生于自然,也要归于山野。
当再翻过一个山头,遥遥望去,能看到外公坟头长出来的新草,伊远信顿时眼眶一热,转身去看外婆,她虽然也停了片刻,可年岁的沉淀,让她神态自若。平静地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再度迈开脚步往对面山丘走去。
对于外公外婆之间的感情,伊远信由衷羡慕,即使他们此刻天人相别,外婆眼里的情愫,依然存在。
扫墓其实很简单,舅舅带着他把旁边的杂草拔干净,然后妈妈拿几块石头分别在坟头边上压几张黄纸,外婆把纸钱折好,摆上火盆,全都烧给外公。至此,已经接近尾声了。
“小信,过来给外公磕几个头,祈求外公保佑你今年高考金榜题名。”
外婆跪在那转身看着外孙,伊远信听话上前,跪在外婆身边,他很少做这种事,他们家没有那么传统,跪拜先人什么的,倒也没有过。今日外婆有此要求,也算圆了伊远信的一个心愿,外公生前自己就没有给他磕过头。
额头接触大地,鼻尖是泥土的腥味,刹那间,伊远信仿佛听到了外公的一声呼喊,他低着头感受,不管是不是幻觉,这一趟他来值了。那一瞬间,他也似乎想清楚了很多事,再抬头时,眼里泛着泪光,眼神却更坚定。
回去的路上,大伙来时带的东西都用在了上坟,因此一身轻松,伊远信走在妈妈身边,等无人注意的时候,轻声说了句:“妈妈,按照你想的去做吧,我没事的。”
这句话似乎被风吞噬了,伊妈妈眼里充斥着恐惧以及不敢相信,看着儿子,十分怀疑自己刚刚听到的讯息!
他们停了片刻和大伙拉开距离,再慢慢走在后头,两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
“你在说什么?妈妈没啥要做的。”
“妈,别骗我了,那天我回家,其实都听到了。”
第一次,伊远信鼓足勇气和妈妈说这些私密,他心如刀割,却依然不能回头。
“所以,您可以不用顾忌我,我十八了,知道轻重。”
这句十八却像一支箭狠狠扎在伊妈妈身上,天下没有不心疼孩子的母亲,她一直和伊策死磕,不过就是为了伊远信。如今孩子一句十八,她很感动,可也心疼。这不是一个母亲想听到的。
“孩子,没事的,妈妈我……”
伊妈妈终于有些失控,眼睛泛红与伊远信对视,那一秒,她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话……她纵然在生活上是个女强人,可她还是个女人,还是个把儿子放在首位的母亲。她终究撑不住!
为了不让儿子看到自己的脆弱,下一秒干脆转头朝前走去,脚步很快,伊远信怕妈妈不注意山路摔倒,还是寸步不移跟上。两人就像赛跑,直到最后伊妈妈慢了脚步,也低下了头。算是认输了。
伊远信其他的话不会说,但伊妈妈也都明白。两个人一前一后逆光下山,风景很美,人也安详,整个家族遗传的冷静让她很快平复,背对着伊远信说道:“对不起孩子,让你担心了。妈妈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
伊妈妈没有说最后她会怎么做,不过两人都已知晓答案,伊远信知道自己成功了,却开心不起来,走在所有人的后头,让他可以放肆落泪。一滴滴混入尘土,留在老家的山上,算是今年来过的痕迹,他一步步成长的轨迹。
回到外婆家,伊远信默默收拾自己带来的行李,和外婆打过招呼后,让舅舅送自己先行离开。大伙都没说什么,伊远信抽出时间来上坟已经尽了孝心,这个时候还是学习要紧。
车上的舅舅知道伊远信提前离开的原因,不过路上他一句都未开口询问,外甥真的长大了,他们也不再像小时候,能够奔跑在乡野玩耍,长辈晚辈间的鸿沟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拉得更大。
“真的不用我再送你进去?”
“不用了舅舅,再见。”
校门口,伊远信提着行李挥手告别,等舅舅把车开走了,伊远信在路边又站了会,才慢慢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你现在在哪?我在学校,现在有空过来吗?我想去看看西湖的柳絮,可以吗?”
伊远信把电话挂断,收起手机慢慢走回学校,低头走路成了他的习惯,他只想看着眼前的每一步,前方离他太远,他看不清。所以有时候他走到死胡同了,才知无路前行,又不懂另寻出路,总会在原地傻站半天,才学会绕道。
单仁有时候扮演的不只是他的恋人、朋友,需要的时候,还会成为他的引路人,所以每次出去玩的时候,伊远信都可以放心低头,也不怕撞到别人。
其实他们到西湖的时候,已经傍晚时分,看了几分钟的柳絮,夜幕降临,只能看看西湖夜景,坐在音乐喷泉旁,欣赏完一段表演,便直接回校。
回校的公交上,伊远信累了一天终于承受不住,直接睡着了。单仁还是照旧把他扶到自己的肩膀上,帮他轻轻抹掉眼角的泪痕,很是心疼地摸摸他的头,以后,自己绝不能再让他伤心了……
那天晚上,两人也是挤在一张床上睡觉,伊远信把自己蜷缩在角落,单仁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黑暗中让他放心把后背交给自己,他的枕头也让伊远信哭个够。他什么都不说,只在伊远信哭累了,轻轻转过他,在他唇角印下深沉一吻,让他知道只要有他在,他可以卸下所有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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