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天下万事,九千巧合。”五鹿老长纳口气,稍一抿唇,徐徐起身,端坐榻上,定睛直面五鹿浑,轻声叹道:“那伍金台相较柳松烟,确是嫌疑更重。然则,退一步细想——若其现身金台寺乃是巧合;偶查父子钩互换亦是巧合;石屋计杀黥面客仍是巧合;夜半见鬼那说辞反应无一不是巧合……”
五鹿老稍一沉吟,低眉苦道:“真要如此,兄长所为,于理于法,怕是皆难容借。”
五鹿浑闻声,轻笑两回,目睑一提,抬眉同五鹿老两两相睹,静默一刻,方濡唇厉声,“栾栾,你知不知,人自降生,便早早分了三六九等。钦山范一点案,无论辣手行凶的是不是大欢喜宫,于江湖而言,都不是大欢喜宫;无论毒计满腹的是不是伍金台,于众人而言,都得是伍金台!”
五鹿老为五鹿浑一喝,肩头一颤,抬掌搔首,磨蹭片刻,逃目不多与五鹿浑相接,稍顿,方木然颔首道:“兄长审时度势,应机立断,栾栾……明了……”
“异教雷起,正派蛰地。近一月间,除却薄山、雪山、钦山,尚有昆仑派、四海帮、如意楼、飞龙帮、铁刀门大大小小十数门派声言遭受异教所创。然则,栾栾可知,这当中,有多少浑水摸鱼、贼喊捉贼?又有多少无中生有、趁火打劫?”五鹿浑冷哼一声,侧目往窗外细瞧,正见霞转檐牙,廊腰缦回;深纳口气,又感香漫帘栊,暑气微薄。
得景如此,五鹿浑仍觉郁气难舒,探掌于膺前上下抚弄两回,唯不过徐徐摇眉,冷声接述。
“旁的不言,单说那铁刀门。老门主铁忠乃是半道出家,建派不过五载,整派连同门主不过十人。既无神功秘法,又无祖荫传承。其哪里能同大欢喜宫扯上半点干系?异教重归,要事全不计较,反是处心积虑暗中取一无名之辈性命,牛鼎烹鸡,岂不可笑的紧?且其弟子说辞,真真一个汗漫无稽。循此细思,诸多恶事中,令人生疑的,又岂止一件?”
“若不借钦山一案,绳凶渠以酷法,震豺虎以霹雳,怕是之后,奸邪无忌,眈眈逐逐,徒涨异教淫威,伤损侠义我辈。”五鹿浑一顿,低声接应,“且不论是彰善瘅恶,亦或是以恶制恶,只要令那明里暗里的狗党狐群有惮,便是良策。”
五鹿老口唇一撅,噗嗤一声,解颐浅笑。
“兄长好一个‘彰善瘅恶’!若那柳松烟不是柳难胜堂兄,而那柳难胜又不是咸朋山庄少庄主未过门的媳妇儿,此一回,怕还不定孰人要为这大义献身。”
五鹿浑闻声,唇角一耷,垂眉下气,喃喃应道:“那日葡山堂上,胥姑娘言辞恳切,以其性命连同咸朋山庄声名为柳松烟作保。事已至此,那伍金台,不是恶,也是恶;那柳松烟,不是善,也是善了。”
五鹿老眼白一翻,嗤声不住。
“若那柳松烟才是钦山罪魁,反倒更妙。待其执掌钦山,露些马脚,届时,依着胥留留脾性,岂非更觉亏欠?深自悔疚下,怕是整个咸朋山庄都得记兄长一个大恩,连那胥子思也得自觉低兄长一头才是!”稍顿,五鹿老眼目微阖,自顾自念叨,“真到那日,兄长于钜燕境内各大门派,也可名正言顺横行无忌了!”
此言一落,五鹿老大喇喇再往枕上一趴,鼓腮接道:“也不知那柳松烟做了掌门,余下钦山弟子,可是还能安乐?”
五鹿浑唇角一抬,嫣然浅笑。
“若柳松烟为善,其自该既往不咎;若其真乃元凶,以其心智,更得做足表面功夫,于江湖博个美名。再者说,法不责众。”五鹿浑支肘托腮,凝眉再瞧五鹿老,沉声接道:“不过小小钦山,即便同门失和,两两相怨,以其能耐,掀得起何等风浪?我已暗布三五金卫,密查钦山动静;少后,我旁敲侧击两句,再令师父有些个准备便是。”
五鹿老一听五鹿浑提及姬沙,心下莫名烦躁,陡地翻了个身,背对五鹿浑,不耐道:“兄长之智,栾栾心服。怕是钦山一案,正为兄长视作抓手;相助柳松烟,便可拉拢胥家。若日后想借赤珠卫之力,倒也好办。劳神点儿,便彻查柳松烟;省力点儿,便构陷柳松烟。如此一来,进退随心。兄长,你可当真好手腕!”
五鹿老目睑一阖,悠悠长叹,“江湖这滩浑水,栾栾再不多趟。”
五鹿浑知其一时激愤,初时也未有应,待见五鹿老赌气将薄衾往榻下一踢,这方叹口长气,避重就轻,“欲利恶衰,怒毁喜誉,求称避讥,厌苦逐乐。这俗世俗人,不皆是如此?你又何必因此意气,为着那柳伍二人动怒?”
话音未落,五鹿浑已将那薄衾一拎,两臂一张,柔柔覆在五鹿老身上。
“兄长,”五鹿老哑声一唤,侧颊结眉,半晌,方下定心思,沉声恳道:“栾栾当真无意皇位,唯盼着兄长身强体健,他日即位,振兴五鹿;再念着手足之谊,时不时资我些财银、赠我些美人,留栾栾一方天地戏耍玩乐便好。栾栾无才无德,唯有的便是些自知之明,断断不敢同兄长一争高下。”
五鹿浑听得这话,心下已是解意,摇眉两回,正欲相应,恰闻门外一王府护卫奏报,说是姬沙已至,正于堂下候着。
五鹿老闻声,颤钦钦起了身,虚虚暗冲五鹿浑飞个眼风,低声嘟囔道:“兄长,你将姬宗主请了到我府里?”
五鹿浑探掌轻拍五鹿老头顶,后则自往门边踱了两步,面颊一侧,朗声笑道:“昆仑派同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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