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原本躲在谢景身后头, 偷偷望着王悦, 闻声下意识又往谢景后头躲了躲, 吓得不敢说话。
谢景望着王悦, 王悦死死抓着司马绍的胳膊,抬手擦着他的脸上的血, 脸色骇人。
吐干净了嘴里头的血,司马绍抬眸望向情绪有些失控的王悦,他顿住了,低声道:“没事。”
王悦一时竟是听不进去司马绍的话, 抓紧了他的胳膊,直愣愣地盯着他,这场景让他蓦然想到了王敦之死,他浑身都抖了起来,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的朱雀桁, 城墙之上挂着骨肉,他在下头望着,人潮逐渐散去。
司马绍已经瞧出王悦的不对劲了,撑着榻起身让自己显得精神点,他低声道:“没事,王悦,没事了。”
王悦竭力平复着心境,他将司马绍扶住了。
谢景在一旁望着王悦,没说话。
外头侍卫不会煎药,杂七杂八的声响传来,王悦起身要去看,谢景按下了他的肩将人压了回去,他转身揭开帘子往雪里走,雪絮打在他身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王悦望着他消失在一阵卷地风雪中。
屋子里头静悄悄的,谢安听谢景的话一个人乖乖地坐在炉子旁,不敢发出动静。
司马绍缓过神来了,他望着脸色泛白的王悦,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迟迟没开口,终于,他低声道:“我死不了。”
王悦刷一下抬头看向他。
司马绍看着王悦那一手血,又道:“今日之事不能传出去。”
“我知道。”
司马绍没了声音,胸口阵痛剧烈传来,他的神色却没多少异样,连咳嗽都没一声。他望着王悦许久,低声道:“没事。”
王悦的手似乎抖了下来,他压着心头的情绪,问道:“你不是说没再吐血吗?今日怎么回事?”
司马绍闻声也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帘子揭开了。
谢景走进来,他后头的侍卫忙将药端上来,热气腾腾上涌。众人不敢耽搁,将药递到了皇帝的面前。
“等会!”
王悦忽然喝住了那侍卫,他抬眸盯着谢景。
谢景没作声,一双漆黑的眼里头瞧不出东西,他也同样望着王悦。
王悦忽然伸出手去捞过了那药碗,仰头灌了一大口,谢景的眼神瞬间变了,眸中的光亮冻住了。
王悦将药咽下去,舌根发麻,半晌他才将碗递给司马绍,“喝吧。”
司马绍似乎给王悦刚才的动作惊住了,他伸出手去接过了那药碗,滚烫的他几乎端不住,他盯着王悦看了会儿。
屋子里头静极了,谢安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头,望了望这个又望了望那个,最后视线落在谢景的脸上,他甚至没敢走上前去,谢景的神色很平静,可他觉得后背上一阵阵窜寒意,风一阵阵打在窗户上,发出扑棱棱的嘈杂声响。
司马绍喝完药本该静养,可他要回宫,王悦直接道:“我送你!”
司马绍倒是没说什么,轻扯了下披风,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两人走出了屋子。
谢景的脚没动,他留在了屋子里头,听着两人渐行渐远,小谢安失手将侍卫递给他的手炉打翻了,骨碌两声地滚落在地,撞开了一地的灰与碎炭火。谢安吓了一跳,忙瑟缩着望向谢景,却发现谢景没看他,谢景望着那窗风雪,日光照在他脸上,衬得他脸色有些霜白。
王悦与司马绍回宫,宫道之上,两人临别之际,司马绍忽然低声喊了句王悦。
“王悦。”
王悦望着他。
雪一阵阵吹过来,年轻的皇帝瞧了他一眼,那双眼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重归了一片沉寂,最终他低声道:
“我不会死。”
说完这一句,他转身往前走。
王悦目送着他往宫里头走,最终那背影消失在雪夜中,王悦一个人站在原地,好多情绪同时上涌,他忽然微微仰了下头,雪落在了他眼睛里头。
胸膛中有什么东西在叫嚣,几乎要跳出来了,可又被生生憋了回去。王悦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可这一瞬间他好似认命了似的害怕起来,他怕司马绍撑不过去,这些年来多少挣扎全做了徒劳,如果真当如此,那人活着究竟有个什么意思?
无所畏惧的年少岁月终究是虚度过去了,可他们还得继续往前走。
宫道之上,司马绍缓缓顿住了脚步,宫人不敢催促他,小心地在一旁候着。
司马绍站了不知道多久,终于低声道:“去把阮孚召过来。”
“是。”
另一头,王悦在宫道上了站了大个晚上,终于他自己一个人往王家走。
巷子狭窄而幽深,院子里蹲着老黄犬,隔着栅栏冲着王悦吠。
王悦往前走着。
绕过巷子,他瞧见了一个人站在阴影处等着他,蓬松的枝条从院子里斜飞出来,他站在雪地里头,抬眸望了他一眼。
王悦望着来人熟悉的眉眼定住了脚步,他忽然觉得疲倦,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不想继续纠缠下去了,他想要个痛快,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一刀还是要如何,他要句准话。
可他又实在没出息,心里头想要痛快,一见着这人的脸又把疼给忘记了,佛家道人不都爱说些新词吗?他前两日刚在曹淑那佛经上寻了个新词,魔障。这人是他的魔障,是他的心头火。
他望自己一眼,自己能重新活过来。
王悦站着没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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