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家伙。”凯特琳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好了,小伙子们,我们该出发了,不然又要被法雷尔念叨了。”
他们一行五个人,除了领队的凯特琳以外,都是入伍半年以内的新兵。其中有两个不善骑术的,不敢骑快,全队只好将就他们的速度。还没到村子,太阳已经几乎完全沉下了地平线。晚秋的落日时分刮起瑟瑟的寒风,在林间呼啸而过,吹得爱拉有些发怵。
“你们说,萨温节前夜真会闹鬼吗?”一个新兵说。
“我好想回家……”另一个新兵说。爱拉深有同感。
“别犯傻了,那都是迷信。”第三个新兵说。
“都给我闭嘴,”凯特琳说,“有时间说傻话,不如专心赶路。”
在凯特琳的咒骂声中,他们总算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看到了远处的火光。萨温节前夜,人们会整夜燃烧篝火,驱赶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不怀好意的居民。现在,虽然只是远远看到温暖的火光,听到喧哗的人声,爱拉竟感受到了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走,咱们也去烤烤火。”凯特琳说。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给我们留点烤全猪的。”爱拉说。
“再来一杯麦芽酒。”一个新兵说。
“一杯?我怎么听说你上次半夜偷偷溜到厨房喝光了一整桶、第二天被厨子发现倒在地上的时候还嚷着再来一杯呢?”凯特琳说。
大家哄笑起来,先前紧张的气氛一扫而光。
进了村子,喧嚣声变得清晰可闻。
爱拉竖起耳朵。“他们是不是在喊……烧了它?”
“噢!我希望他们不是在烧女巫。上一次我见到女巫被烧死的时候,那个恶臭味好几天都散不掉,比我的室友们还臭。”
他们走向村广场,看见一个女人站在篝火旁,怀里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围观的村民们都在怂恿她把婴儿扔进火里,做母亲的好像一时还拿不准主意。
凯特琳拉住一个当地的卫兵,向他为什么要烧死一个无辜的婴儿。
“这不是婴儿,”卫兵说,“是换生灵。这个女人睡觉的时候孩子被魔鬼抓走了,换成了一个长爪子的怪物。”
“胡说八道,”爱拉说,“你们看看这个孩子,他只是四肢有先天畸形罢了。相信我,我在书上见过这样的病。”
“不,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宝宝……他又健康又漂亮,也不会像这样嚎叫……”
“他叫是因为害怕!”
“烧了它!烧了它!”村民们喊道。
女人退后几步,把孩子举到火堆上。“只要把它扔进火里,它就会现出原形,把我的宝宝还给我……”
爱拉冲上去想抢夺孩子,却被凯特琳和其它新兵们按住了。
“不,”凯特琳说,“让她去吧。我见过太多以换生灵为借口杀死自己孩子的人了,大部分孩子不是有先天畸形,就是家里实在养不起了。反正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不如就让她相信是魔鬼带走了她的宝宝吧。”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生下残障儿也不是父母的错。生在贫困家庭又身患残疾的孩子,在世间将经历无数比死亡更残忍的歧视和痛苦。让他早早前往另一个世界,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一片起哄声中,女人松开了手。襁褓落入火堆,婴儿凄厉的哭声响彻云霄,但是没有持续多久。婴儿没有飞起来,也没有变成魔鬼,围观的村民们鸦雀无声,只有火堆仍在噼啪作响。
爱拉捂住眼睛,呜咽起来。凯特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真是一个操蛋的世界。”不知哪个新兵说。
爱拉躺在旅馆的床上辗转反侧,眼前总浮现出婴儿被火苗吞噬而她什么也做不了的场景来。她早该习惯了同屋士兵们如雷的鼾声和令人不悦的体味,但今天却显得格外恼人。
挣扎了一会儿,爱拉裹上毯子,走到街上。夜深了,人们都回到了屋子里,只有篝火还在燃烧。
我们无法决定我们是谁,她想道。没有哪个孩子希望自己先天残疾,被亲生父母杀死;凯特琳和法雷尔互有好感,但是他们都是阿尔法,而阿尔法之间是无法结合的;而我呢,我也只愿做一个普通的女孩,永远不用离开家……
“我希望……”她轻声说。
“你希望什么?”一个声音对她说。
爱拉回过神,看见一个身披银色绒毛斗篷的高大女人站在她面前,媚眼如丝,笑语盈盈。颜色淡到几乎变成银色的金发搭在胸前,在月光下画出一道诱人的弧度。几朵淡绿色的小花插在发梢,只比她眼睛的绿色淡一点点。
“说出来,也许我能实现你的愿望。”
女人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向她伸出一只手,露出斗篷下单薄的纱裙,一只雪白的胳膊,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蜜香气,令她无法拒绝。
“你是仙女吗?”爱拉问,不受控制地向她走近一步,又一步。“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女人笑了。“如果是一个吻的话,我愿意效劳。”
说完,女人用冰凉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浅浅一啄。
花园,夏日,花香,她回想起了那个梦,但只是一瞬间。
“我希望……”她张开双臂环住女人的脖颈,整个人钻进她的斗篷里,“这个梦永远不会结束……”然后再一次吻了上去。
但是女人推开了她,喃喃道:“不……我不能再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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