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始终不吭声也不肯开口求饶,几个红卫兵打着打着也没了劲头。这个当口,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学生在窗外大喊了一声:“打人啦!要出人命啦!”没一会儿工夫,周围宿舍便有学生陆续赶了过来,有的单纯是来看热闹的,也有的直接进到教室进行劝阻。
眼见人越聚越多,打人的红卫兵们这才彻底收了手。苏倾奕终于松了口气,他闭着眼瘫在地上,可再睁开时,还以为自己被打得产生了幻觉——贺远正立在他的面前。
其实贺远今晚过来完全是临时起意。苏思远不在家,他下班以后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便不知不觉拐来了学校的方向,结果溜进来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座教学楼门口围了一堆人,这才跟着过来看了一眼。
“诶你谁啊?”教室里的一个红卫兵见贺远一直盯着地上的人看,走过去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认识他怎么着?”
天知道他多想回一句“他是我的人,你再敢动他一个指头我弄死你!”可看着苏倾奕带着几分惶惶的眼神,还是咬牙忍住了,只摇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看他干嘛?”
“……我看看他究竟认不认罪。”
听贺远这么一说,起初还态度不善的红卫兵立马收了气焰,没再刁难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打人是继续不下去了,有学生提议说送苏老师去医院,几个打人的红卫兵闻言都看向了赵阳。赵阳撇撇嘴,先一步从教室离开了,剩下的几个人会意地跟了上去,最后一个出教室的甩下一句:“真他妈不禁打。”
教室中紧张的气氛终于散去,有几个学生进来想帮忙,苏倾奕无力地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们都回去睡觉吧。”
学生们见状也没好再说别的,陆续散了。见人都出去了,贺远赶紧上前把苏倾奕扶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苏倾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刚才还能忍的疼痛在终于意识到贺远真的在这里的一刻,蓦地被放大了好多倍,痛得他浑身直打颤,一直强撑着的那点力气也仿佛一下被抽干了,直接瘫在了贺远怀里。
贺远赶紧揽住了他,声音有点哽咽了似的,道:“我带你去医院。”
“不……不去医院,”苏倾奕靠在他身前,摇了摇头,突然十分委屈地咕哝了句,“我想洗个澡。”
天晚了,澡堂差不多都关门了,贺远忍着鼻腔的酸意,应道,“行,咱回家,我给你洗。”说完又背朝苏倾奕半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苏倾奕浑身酸痛又没有力气,当下也顾不得别的,两手搭上了贺远的肩。这个时间末班电车已经没有了,贺远背着他走了一路,两人到家的时候,十二点都过了。
皮带抽过的背上、大腿上、胳膊上,尽是肿起来的条条红痕,有些严重的地方还破了皮——贺远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给苏倾奕擦的身,上的药。
苏倾奕似乎十分疲累,一直闭着眼睛,只在碰到伤口疼了的时候才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贺远其实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看着他趴在自己怀里睡得很沉的样子,又实在没有舍得叫醒他。
一个多月以来,这是苏倾奕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一直睡到了转天快中午。贺远没去上班,趁他睡着的工夫,出去买菜顺便给车间打电话请了两天假。
九月底的天没有了伏暑的燥热,窗口不时吹进来的小风,也让人觉出了几分初秋的味道。醒来的时候,苏倾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地方不酸痛,缓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身下躺的是哪张床,他费力地坐起来,刚把腿搭下床沿准备下地,贺远推门进来了。
“睡醒了?”
苏倾奕不由一怔——当年冯玉珍刚去世那会儿,他们两人最初住到一起的日子里,有个礼拜天早上,贺远也是买完早点回来,推门进屋时对自己说了这三个字的。
如此简单平凡的三个字,苏倾奕却记了十几年。倒不是这三个字值得记这么久,只是因为那一刻,他真切体会到了在异乡有家的滋味。
“还迷糊呢?”贺远见他眼神发愣,走过去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尖。
“……没有,”苏倾奕笑了笑,坐在床边环住贺远的腰,脸贴在他的身前,小孩子似的狠狠嗅了一口,“真想这个味道。”
“那就好好闻闻……”贺远顺着他的话开了句玩笑,刚想像往常那样摸摸他的背,又记起他身上的伤,抬起的手停在半空略顿了一下,改往上揉了揉他的头发,突然说了句,“我给你剪剪头发吧?”
这话倒还真不是想一出儿是一出儿——这两年,苏思远随着年纪渐长也越来越知道要好了,表现尤其明显的一点就是护头发,不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一剃就行了。为此贺远还纳闷过,这又不是小姑娘,那么在意头发长短干嘛。后来还是苏倾奕解释说苏思远的头发随他,都是偏软的发质,不像贺远剃个毛寸也不难看。每回去理发店,剃头师父总恨不得给孩子剃秃了,苏思远能乐意才怪了。不过小孩子的头发终究好修,而且这方面苏倾奕又比较有耐心,于是从去年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给苏思远剪头发。贺远看得多了自然也摸出了点门道,试过一回见苏思远没抗议,后来就他俩谁有空谁给剪了。
“好。”自从上回被按着胡乱剪了一通,苏倾奕一直没再管过头发的事儿,这一个月的时间也长出来不少,前头都有些遮眼睛了,也是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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