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去卷“倦云”之时,沈已墨已从季琢身后,飞身踩在黑蛇背上,他指间一动,手中的洞箫便散出了碧光来,无数道碧光变作了短剑的形状,利落地对着黑蛇砍了下去,蛇皮厚且硬,短剑费了半日的劲,也不过是削下了黑蛇的些许表皮,连血都未出一些。
黑蛇缓过气来,将受伤的蛇信子缩入口中,张口朝着季琢咬了下去,与此同时,蛇尾迅猛地劈向了沈已墨。
季琢闪身躲过攻击,跃到蛇头之上,双手执剑,一面念着诀,一面刺了下去,这一回,剑尖勉强钻入了蛇皮半分。
沈已墨急急后退,躲过蛇尾,立在黄沙中,吹起了洞箫来。
箫声婉转动人,缠绵悱恻,好似是妙龄女子含羞带怯地在与情郎告白一般。
闻得箫声,黑蛇一时竟怔住了,但不过片刻,蛇尾复又劈向了沈已墨,这次的力道较上次大上许多,虽未劈死沈已墨,却将沈已墨原本站立之地,劈出了一个长约三丈,宽约一丈的沙坑,沙坑边缘的黄沙不住地往下流去,良久,都未将这坑填满。
趁黑蛇发怔之时,“倦云”已刺入了蛇头三寸,若是寻常的蟒蛇,三寸足以取其性命,但这蛇实在太过巨大,三寸非但取不了它的性命,还激怒了它。
黑蛇怒急,拼命地摆动着身体,要将季琢摔下来,季琢自是未让它得逞,反是将“倦云”又送进去了一寸。
黑蛇疼急了,毫不犹豫地将蛇头撞向了姚家酒坊的屋顶,一瞬间,那脆弱的屋顶便破了个大口子,登时砖石瓦块纷纷跌落,姚盈、姚越以及楚铃三人有结界护着,自然无事,但那白玉腴酒被砖瓦一砸,除却半人高的那一坛,其余无一幸免,清润的酒液淌了出来,酒香气不合时宜地四散开去。
季琢闻着酒气,淡淡地扫了眼立在黄沙之中的沈已墨,手中愈发用力,手背、手臂的青筋尽数暴起。
沈已墨又吹起了洞箫来,吹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他跳到蛇头上,以洞箫画了个法阵。
这法阵散着丁点儿碧光,围住了“倦云”,覆在黑蛇厚且硬的蛇皮之上。
下一刻,“倦云”便利落地将蛇头贯穿了。
这阵法须得先破开对手的皮肤,方可生效,平日不常用,毕竟极少碰到皮囊如此厚且硬的对手。
蛇头一被贯穿,黑蛇未立刻倒下,十丈长,俩人合抱粗的身体挣扎不休,蛇尾如同砍刀一般死命劈向沈、季俩人。
半晌,黑蛇终于倒了下去,却偏生倒在了那半人高的一大坛子酒上头,酒坛不堪受重,即刻碎作无数片,霎时,酒气冲天,几乎要将在场五人都醺醉了去。
季琢略一思忖,并未立刻拔出“倦云”,而是执着“倦云”,顺着头部的破口朝黑蛇的身体划了过去。
只是还未待他将黑蛇一分为二,骤然间,狂风大作,卷得黄沙乱舞,日光也紧跟着暴戾起来,逼得众人睁不开眼。
几个弹指之后,狂风停歇,日光转弱。
沈已墨睁开双眼一看,哪里还有甚么黄沙,入眼的只有三三两两的店铺,连垂死的黑蛇都没了踪迹。
他与季琢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觉出了疑惑。
沈、季俩人默契地朝季琢所施的结界望去,结界中姚盈、姚越以及楚铃三人俱在,原本应当在三人脚边的已烤熟的黑蛇却凭空消失了。
季琢解去结界,与沈已墨一道将三人一一扶了起来。
方才那黑蛇乍现,姚盈直觉得性命将近,现下劫后余生,她一把将姚越、楚铃拢在怀中,低低地哭了起来。
这姚盈哭也就罢了,不知为何外头竟也响起了哭声来,凄厉无比的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狠狠地、接连不断地打在了在场五人的耳畔。
沈已墨抿了下嘴唇,对季琢道:“我去瞧瞧。”
季琢疑心楚铃,又怕这姚家酒坊再生异状,不敢稍离,只能凝视着沈已墨的双目,嘱咐道:“沈公子,你小心些。”
沈已墨点点头,疾步而出。
他循着哭声,走到了一处人家,门大开着,他走进一瞧,却是一年轻妇人在哭泣,妇人怀中想来便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面色发黑,脖颈上缠着一条黑蛇,黑蛇与人皆已断气。
他又到了不远处的一家富户,庭院中,一老妇人抱着一垂髫孩童,孩童面色发黑,脚踝处缠着一条黑蛇。
他将云沅城的每一户人家都一一看了,直至日落时分,方回了姚家酒坊。
季琢立在姚家酒坊门口,望着他,肃然问道:“死了几人?”
沈已墨一见着季琢,便觉得疲倦得厉害,他扑到季琢怀中,双唇贴着季琢的心口,闷声道:“统共死了三百六十九人,全数是被黑蛇毒死的。我问了一妇人,妇人道她不知为何觉得昏沉得厉害,便阖上了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又睡了多久,再一睁开眼,她的兄长已然死了。”
季琢轻轻地拍着沈已墨的背脊,放软声音道:“你若是累了,便去歇息罢。”
沈已墨紧了紧覆在季琢腰身的双手,叹息道:“季琢,你就让我抱着你罢。”
季琢不发一言,低首吻了下沈已墨的发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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