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如泉涌。
老太常倒在地上,面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他呼呼了几声,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瞪着那个收起凶器的人,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他?
刘钧收起匕首,脸色在暗黄的烛光之下更显幽暗,他漠然地注视着在地上苦苦挣扎的老太常,一动不动,直到亲眼看着对方咽了气,才上前一步,解开老太常的腰带,从他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接着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离开。
在跨出门槛的那一刻,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镇定,若无其事地走上马车。
随着马匹远去的声音,夜又恢复了宁静。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结束。
大约行驶了半个时辰,刘钧在一座茅屋前停下。
他来到门前,却没有立刻进去。茅屋的门虚掩着,并不能看到里面的光景。刘钧站在门口,在沉默的思考。
他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对世家产生过这么多的畏惧。
哪怕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跟随在世家出身的老太常身边,见识了不少阴私手段,他都没有这么畏惧。
世家到底可怕在哪里呢?
在它们漫长存活的时间里,建立起了多么细密又紧实的关系网,多么无孔不入的情报组织。在今天之前,刘钧并不知道距围场数里的地方有一座庙,也不知道这里会有一座茅屋。
最可怕的是,能把这些他们都不知道的细枝末节如数串起的那个人。
那个真正的世家人。
刘钧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来。”
他推门而入。
本应在床上养伤的虞乔坐在石桌前,守着一盏油灯,身披单衣,容色略白却不见颓。
刘钧走到他身边,虞乔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他无言的坐下。
真可怕。
那一刻,就着冰凉的石头触感,他情不自禁地想。
。
“你做的很好。”
接过刘钧递出的钥匙,虞乔露出了轻微满意的神色,他望了一眼他身上的血迹,淡淡道:“受伤了吗?”
刘钧木然摇头。
虞乔沉默了一会,问他:“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吗?”
刘钧浑身一颤。
这个年代,主子为了各种原因下令处死奴仆的事情屡见不鲜,但是真正亲手结束一个人的性命和间接的传达指令,是两回事。
刘钧本来以为他可以做到面不改色,后来他发现他真的只能做到面不改色。
他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腔。
那是一条人命!他近乎尖叫地想,他死得那么惨,睁大了眼睛盯着我,我怎么就不能害怕?你以为谁都和你这个怪物一样,永远一副游刃有余的德行?
这些话,他是不敢说的,也自认没有表现出来,可虞乔看着他,却笑了起来。
“这样吧,我和你讲个故事。”他低缓轻柔地说:“我第一次杀人的故事。”
刘钧身体一紧,双耳却无意识地竖了起来。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我有一个仆从,和我朝夕相对。”
“我非常喜欢他,他也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我们一直相处的很好,好到我把我珍爱的匕首都送给了他。”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里,虞乔停了下来,颦起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他本就美貌惊人,又因受伤添了几分柔弱,饶是刘钧知道他的可怕,看到这幅美景都不由胸口一塞。
“那一天,金人入侵了我所在的郡州。”
刘钧一怔,忽然明白过来,他即觉得荒谬又觉得无奈,他打断道:“殿下,战场上杀人在所难免。”
“不。”虞乔轻轻地说:“不是在所难免。”
“因为我——杀的并不是金人。”
“我杀了那个仆从。”
“他竭尽全力保护了我,愿意为我付出生命。”
“于是我,真的要了他的命。”
“我用这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胸口。”
“他看着我,对我笑。”
“然后他就死了。”
虞乔颦起眉头,仿佛是不敢置信,仿佛是不可思议一般地重复了一遍:“他就死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亲手杀人。”
刘钧浑身寒冷,血液几乎要被冻僵,他不敢直视对方幽深的眼,偏偏又不得不看,他听得自己颤抖着声音说:“殿下,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您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我……”虞乔停了一下,脸上忽然绽放出一个奇特的笑容。
“因为我爱他。”
所以我不得不杀了他。
。
虞太守是在半夜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
他含含糊糊地翻了个身,心想是哪个大半夜的闹得人不得安宁,但动静持续一响,他霍然睁眼,这是虞家特有的暗号!
虞太守当机立断,披了件外衣就急匆匆地出帐,周围也没见人影,只是下一刻,他就被人扯进一片阴影之中。
他被捂住口鼻,只能唔唔发出些声响,待来人松开手他回头一看,惊道:“怎么是你?”
话一出口,他就知失言,可望着这位下午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昏过去的皇后,他实在是无法保持镇静。
他也不能保持镇静。
因为下一刻,一只柔白的手伸到了他面前,手掌心中放着一串钥匙。
在看清那串钥匙的那一刻,虞太守几乎昏厥过去,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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