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佩莲稳了稳心神,说:“我来找易水。”说着就要往屋里走,谁知旗老爷突然发了难,两手一拨,直接推了唐佩莲一把。唐佩莲没有防备,一下子便被推倒在地上。两个手掌擦到了几块尖利的小碎石,顿时便出血了。
“麻溜滚蛋!老子教训自个的儿子,你个娘们凑个屁热闹!”旗老爷啐了一口,转身又关门进屋去了。
唐佩莲半晌都没回过神来。她年已近半百,二十多年熬下来,早就没了年轻时跟旗老爷干架的力气。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不止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当年为什么会瞎了眼嫁给这个畜生一样的男人?只是世上的一切都没有如果,只能是命。是命让她唐佩莲一眼就看上了旗彪这个男人,也是命让她唐佩莲一直对当年两个人那短暂地如同露水情缘的夫妻情分念念不忘,就因为她还对这个男人还念着旧情,所以这些年来她报复了旗家大院所有的人,却唯独漏掉了他。
怪只怪那一眼太过深情,怪只怪那三个月太过甜蜜,怪只怪这些年来她错把他的不休不离当作了关心,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他们还能做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是她给自己编织了这么一个自欺欺人的梦,固步自封,伤人害己。
唐佩莲拔下了头上的铜簪,披头散发,眼里噙着泪水。
如今,是梦醒的时候了。
第三十七章
六月初的时候,元茂屯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旗家大院的旗老爷死了。
这个消息震惊了全村,所有的人,除了聋哑和痴呆的,对这件事都议论纷纷。旗老爷怎么就死?他不是不久前才在县里的窑子里fēng_liú快活吗?难道是又得了啥脏病?唉,不是!那是怎么死的?自己磕到头摔死的?吃饭的时候噎死的?喝醉酒掉水里淹死的?怎么可能!那他死得时候是啥样?还是那副凶相吗?头发掉光了吗?他身下那玩意烂了没啊?哪有这么离奇!
如此种种怪论不一而足,大伙越说越夸张越说越离谱,最后连旗老爷是假死的,这是他掩饰某个阴谋诡计的流言都出来了。说来也不怪村里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旗老爷死得蹊跷,少不得惹人遐想。不过,一想到旗老爷就这么死翘翘了,大伙还是很高兴的,哪怕不是真的死呢,但能咒一咒这老畜生,也是令人开心的。
那么,旗老爷是真的死了吗?如果这问题让如今旗家大院的当家人旗四来回答,那么他会干干脆脆地告诉你:死了,死得透透的,尸体还是我亲自看着装进棺材里的。
那你爹死了,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伤心?有人问。
我爹早死了,现今那个只是个老畜生。
别人就讪讪地闭嘴了,毕竟这是旗家的家务事,说多了只是惹人厌。
旗老爷的死,说来也是让人唏嘘。他的腹部不知被什么扎了好几个细细的洞,血倒是流得不多,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但大夫说里面的五脏六腑都被扎漏了,补也补不了,恐怕是活不长了。旗老爷不信,用纱布把腹部那几个漏洞绑了,过几天肉长好了就好。谁知道不久后就肚子就开始疼,抽疼、剜疼、钻心疼,反正是怎么折磨怎么来,一开始还能躺着漫骂唐佩莲,后来疼痛加剧了,就变成哭爹叫娘,求着老天爷别这么快就来收他的命。只是心还是一贯的很辣,在求命的同时还不忘让旗四把受伤昏迷的唐佩莲拖去填井。
旗四听了只是冷笑,如果不是看在旗老爷是自个爹的份上,旗四保不准不会在这个时候再扇上两巴掌。
“我把人给你留着,等你起得来了,想填井还是想活埋还是想凌迟都随便。”旗四回答。
“阿水呢?他爹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没见他过来看一下?”旗老爷问。
旗四沉默了着手心握成拳,好一会儿说:“阿水身子不舒服,大夫让他多休息。”
“你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他在睡觉。”
旗老爷不说话,原本两只丹凤眼硬是让他糟蹋成一双吊梢眼:
“老四,我的耐心是有限的,现今老子不痛快,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旗四听了这句话反倒笑了,只是笑得有些狰狞:
“这个家,有你在的一天,谁都不好过。”
这句话直接把旗老爷气得呕了一口血。
旗四不愿再跟他扯皮下去,让小圆把两个姨娘找来伺候着,自己就直接往旗易水屋里去了。
旗易水的情况很不好。尽管旗老爷来不及对他造成什么实际是伤害,但是差点被自己的亲爹强暴这件事还是把他吓得不轻。旗四记得上午刚踏进屋里时,屋里一片狼藉,旗老爷和唐佩莲两个人躺倒在地,旗易水则裹着一件被扯破的长袍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旗四那一瞬间可以说是五味陈杂。他有些无法面对旗易水。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对旗易水起了心思。只是后来旗易水跟旗易山好上了,旗易山又当了军官,旗四也就渐渐把这心思淡了。但是现今,看着旗易水被欺负得如此可怜的模样,旗四在感到愤恨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些隐秘的快感,好像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一般。
旗四叫了旗易水好几声他才抬起头来。他的左脸肿了半边,牙齿磕破了嘴唇,有血丝从嘴角流流出来。看到旗四,旗易水干涸的眼眶又涌出了眼泪:
“阿四……”
那声音又轻又细,带着一点沙哑,仿佛包含着许多心酸,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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