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溜达到第四日,郑澜正准备返回,从树林里深处走过来一个人,粗布劲装,一看便知是练家子,越靠近越快,跑到近前。
郑澜神态自若地负手而立,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人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神情似颠似狂,又惊又喜,在看到郑澜挑起一侧眉毛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明明是堂堂八尺男儿,却就这么伏在地上,以拳捶地,又哭又笑,涕泪横流。
郑澜上前,双手扶起他。那人抬起身后就紧紧盯着郑澜,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狂喜,几次要说话但张口就是不成声的哽咽,模样狼狈至极。
郑澜不由得被他感染,拍拍他的肩,等待对方情绪平复。
那人使劲儿搓了几把脸,嘶哑地说出哽在喉间,默念了千万遍的称谓:“将军……”
郑澜沉默片刻,还是选择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死后再醒来,就失了忆,往事记不起分毫。”
那人也是一副震惊过度的模样,眼圈又红了起来:“将军,我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烨家军参领左升,曾跟随你北讨匈奴,平熤王叛乱。那日我在远处,一看身手招式,便知是将军……”
郑澜皱眉:“我的身份,都有谁知道?”
左升擦干净眼泪:“将军放心,这几夜我都是只身来确认,仅我一人知道。”
郑澜点头,让左升给他讲自己生平事迹,静静的听着,神色不悲不喜,就像是在听听一个人的生与死、名与罪。往昔的荣光再也无法感同身受,死前的心灰意冷狼狈蹉跎也如过眼云烟……
郑澜沉沉地闭上眼:“皇上,可是忌惮我功高盖主?”
左升悲道:“将军虽会有功高盖主之嫌,但属下听闻皇上与将军兄弟情深,将军……去后,皇上日夜悲恸,还大病一场。”
“那我是为何遭害?”
“是国舅串通副将,买通部分士兵,然后联名朝中几位大人上书,给正在戍边镇乱的将军硬生生扣上谋逆的帽子,”左升咬牙,双手紧握:“人证物证俱全,皇上即使自己不信,也无法在种种证据前袒护您,只能赐一杯毒酒……”
国舅……朝中大臣……军中士兵……
冯、魏二府……还有那个被过河拆了桥的陈策……
郑澜眼眸暗沉,心中已有了个大概,想着自己出来的时辰不短了,便和左升约定了信号,改日再详谈。
临行前,郑澜叮嘱:“失忆一事,只有你知我知、君颐知,再无第四人。”
“君颐,可是那位军医?”
郑澜脚步一顿:“你对他知道多少?”
左升努力回忆了下:“只知他是将军征讨南蛮时,收入麾下的一位年轻神医,救过烨家军上下无数条性命,其余秉性人品都不是很了解,但听说……您与这位军医交情颇好。”
郑澜点点头,沉思着回家去,左升目送他远去,直到没了身影才含泪返回……
进了家门,郑澜揉揉眉心,换上一副平静的表情,正熟门熟路地摸上床榻,却猛然看到了床上坐着的人!
君颐一脸阴翳地看着满身寒气的人,不说话。
郑澜还是头次感受到这么大的压力,头皮发麻,咳了一声:“睡不着,出去转转。”
“夜夜都睡不着?”君颐冷笑一声,“那我明日给你开些药,保你日日安睡。”君颐占着床中央,这床榻原本两人抱在一起并不显挤,但现在君颐这么大咧咧地一坐,郑澜只能干站着或者挨边儿坐。
见人许久没有动作,郑澜一哂,果断脱了衣服,将自己剥了个赤条条,搓搓手:“好冷啊……”
君颐淡淡道:“无妨,你出去这么久都不怕冷,真得了风寒,我的药可好用得很。”
郑澜捂着鼻子小声打了个喷嚏。
君颐:“……”扁扁嘴,往里挪了挪屁股,背对着郑澜躺下。
郑澜钻进暖烘烘的被窝,冰坨子似的手贴到君颐胸口见没被推开,就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好冷,好冷。”
“你做什么去了?”君颐问,黑夜中睁大了眼睛看着墙壁。
郑澜闻着君颐身上熟悉的草药清香,说道:“去见王齐了,我收了他做徒弟,教他功夫。”
君颐想问郑澜收徒弟为何要瞒着他,但转念又想到自己没有坦白的事情更多,张了张口,却没有问出来。
郑澜笑道:“想问就问,咱俩之间怎会有不能说的话。”
君颐:“……”
郑澜自顾自接着道:“我不愿意你关心那小子,他有手有脚身体健康,却总跑你这里讨怜悯,要是我明着收他作徒弟,他岂不是要天天到这里找师娘?”
君颐听他“师娘师娘”地乱诹一通,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郑澜见君颐弯了弯眼睛,趁机换了个话题:“娘子,你医术这么好,可有法子恢复我的记忆?”
君颐捏紧了被角:“为何想突然想到这个?”
“我与你相识这么久,却只记得这几个月,错过了以前的小君颐,想找回来。”
君颐突然沉默了,没有点头也不拒绝,床帏小小的空间蓦然安静得有些尴尬。
郑澜轻轻叹口气,想揉揉他的头发,但又不想把手伸出来,改成大掌拢起来揉揉君颐胸口:“没事,我也觉得太难了……就这样吧,也挺好。”
“我……”君颐握住在胸口乱动的手,转过身,看着郑澜在黑夜中依旧明亮的眼睛:“我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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