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呈衍神色自若四下里望了一遍,对秦淮道:“那有没有让他们搜查了?”
秦淮道:“我怕他们弄坏了码头的货,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请三爷亲自来一趟,好做个决断。”
蒋呈衍点点头。
杜乙衡在电话里跟他简单说了码头的情况,原来闹得沸沸扬扬一个月的工人罢工终于压下去了。巡捕房因为顾着白道正义的脸面,自然不能亲自出手上街打砸群众。而做了巡捕房左膀右臂的,把官家正道不能摆在台面上做的腌臜事全权代劳的,正是方从监牢里放出来的阎罗。
报纸上大篇章报道的,亦是阎罗亲领巢会帮众,手持砍刀冲散罢工人群,大肆砍杀罢工领导和抗议众人。罢工群众伤亡惨重,又因为闹事的领头人被巡捕房抓了起来,由此才把这汹涌持久的罢工潮平息。
阎罗就是借的这股东风,重振巢会。眼见这家犬用处实在,巡捕房干脆给巢会授予外协执勤的袖章,赋予巢会城市巡逻,预防罢工再起的特权。
这境况正是杨天择应激蒋呈衍不成,退而求其次捧了阎罗这跳梁小丑上台。
蒋呈衍走到阎罗椅子边上,好脾气地拱手道:“阎当家,别来无恙。”
哪知阎罗鼻子里不屑冷哼一声,一挥手道:“蒋三爷,当家这两个字,阎某人不敢当。我如今是巡捕房总督察亲自任命的巡警队长,当家这种野路称号,还是蒋三爷自个儿抬秤吧!”
蒋呈衍点点头:“蒋某失礼了。那请问阎队长,今天这阵仗,是为的什么来?蒋某虽然是江湖野路子,一向很遵守上海的法律,对阎队长这样的警务人员,更为尊重。只是巡捕房出警,也需要合法的手续,不知阎队长的手续可周全?”
阎罗不耐烦地对身后一人挥挥手:“把巡捕房颁布的搜查令给他瞧瞧!”
立即有一个副手趾高气扬地把一张盖了巡捕房红章的特制纸张送到蒋呈衍面前。蒋呈衍眉头一挑,伸手接过来,摊在手掌细细地看。
听旁边阎罗轻蔑说道:“有群众跟我举报,说亲眼见到三个领导工人罢工的反动分子,躲进了你青帮的码头。我肩负维护上海城市治安的职责,对搜查擒拿作乱之人义不容辞——”
话没说完,忽然头顶飘落纸片碎屑,阎罗扭头一看,那张搜查令已经在蒋呈衍手里撕成了碎片。蒋呈衍气定神闲把手一扬,更多碎纸屑如雪花一下子散开,撒了阎罗一身。
蒋呈衍淡淡一笑:“哪来什么巡捕房的搜查令,我没见过。”转而问身后杜乙衡秦淮等人,“你们见过吗?”
那几人自然答:“没见过!”
阎罗勃然大怒,猛地从躺椅上站了起来,那仅剩的一手直指蒋呈衍鼻梁:“蒋呈衍!你好大的胆子!你自恃比我多混几年,从不把我放在眼里,从前也就罢了,现在我代表巡捕房行使职权,你也敢这样藐视!我便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阎罗越说越激动,手指几乎直直戳到了蒋呈衍眼中,雷霆震怒声讨蒋呈衍,口水都喷到了蒋呈衍脸上。然而这气势汹涌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便听阎罗忽然大叫一声,整个人往后仆倒跌进躺椅里面,滚做一团砸翻了躺椅。噗通好大一声,连人带椅子一同滚进江水里去了。
几乎没人看到蒋呈衍出手,一眨眼阎罗就被他一脚踹到江里去了。阎罗身边两人拉扯不及,赶紧扔了洋伞扇子扑向蒋呈衍,被蒋呈衍一个侧向回踢,也一同踢下水去。
这一动,杜乙衡等人赶紧围上来,手里早已亮了兵器,个个肃杀地围住剩下十几人,上去哗哗地砍翻三五个。没几下子,其余几人眼见打不过,都嗵嗵自己跳江里去了。
阎罗不识水性,被两个保镖拖死狗一样拖着趴在那竹椅子上,噗噗往外吐水。
蒋呈衍在岸边蹲下来,冷飒飒一笑道:“阎罗,你信不信要是换了在十年前,我今天就是把你砍死在这里,也没人敢对我蒋呈衍废半句屁话。如今你赶上了好时代,大家做生意不用做得你死我活,你且好好珍惜你这条狗命。我在上海这么多年,还真没人敢到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以前罗宾逊不敢,现在杨天择——你便看看我若是灭了你,他敢不敢动我?”
说罢长身而起,看了杜乙衡秦淮一眼道:“你们跟我来。”便从人群里排闼而出。
秦淮跟在他身后走出去,转身对后面吼道:“都围着看什么!不用干活啊!哪家的烂货掉河里了!该捞捞,该扔扔,都干活去!”
跟着蒋呈衍和杜乙衡离开码头,拐进了旁边胡同的小洋楼。正是杜乙衡平常办公的公馆。
蒋呈衍熟门熟路,上二楼靠着窗边坐了,斜倚在沙发里看码头上阎罗那批人狼狈地爬上来,落水狗一般湿漉漉地去了。蒋呈衍也不吱声,若有所思皱眉不语。
杜乙衡叫人泡了茶,坐在下首道:“三哥,怎么了?”
蒋呈衍面无表情摇了摇头,道:“乙衡,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时势造英雄,阎罗是真赶上好时代了。”
杜乙衡道:“三哥说的是巡捕房的文件?巡捕房能捧阎罗,不也是利用他做这个看门狗的脏事吗?”
蒋呈衍微微一笑:“这脏事,巡捕房原本是想让我做的。可是你看,我不做巡捕房的狗,照样有的是人去做。巡捕房利用阎罗镇压罢工,阎罗利用他杨天择王八翻身。好一个狼狈为奸啊。”
杜乙衡道:“三哥有什么想法?”
蒋呈衍反问:“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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