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梁昱终于可以肯定,贺融他们此去,非但没有丢掉性命,反而立下旷世奇功,不仅帮助真定公主夺取大权,而且很可能还说服了真定公主,弃暗投明,接受朝廷的册封,进而又在甘州危难时,派人协助贺融等人,偷袭东、突厥后方,围魏救赵,将甘州从危机中解救出来!
梁昱激动不已,无论是与西突厥建交,说服真定公主归顺,还是带兵为甘州解围,这都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勋,贺融他们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干出如此大事,怎能不令人又惊又喜?
他连忙派人搜查打听贺融一行人的下落,但张掖虽是边城,此去西突厥,毕竟还有一段艰难漫长的道路,并不是今日出去,明日就会有回音的。
梁昱派出去的人,直到他自己因军饷亏空一事负上失察之罪,被朝廷免职,也没能带回贺融他们的消息。
那么,贺融他们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
这不仅是梁昱想要知道的,也是皇帝想要知道的。
距离贺融他们离开,整整已经过去两年,百姓的日子照旧要过,朝廷也照样要运转。
也许还有人时不时叨念起贺融他们,但次数已经越来越少,记挂的人也越来越少。
对于皇帝而言,今年过得并不愉快。
先是渝州等地传来春旱的消息,本以为入夏了,雨水充沛,旱灾也就解除了,谁知过了夏至,雨水增多,暴雨连天,导致黄河泛滥,淹没中下游良田农庄无数,百姓流离失所,紧接着又是洪涝过后引发的瘟疫,好不容易这些事情都过去,又传来突厥人突袭甘州张掖的消息。
皇帝糟心透了,接连几个晚上没有睡好,甚至还亲自去祭拜天地,下罪己诏。
换作平庸一些的帝王,也许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丢给臣下去烦心,自己就不管了,但文德帝不是这样的人,登基二十多年来,虽然谈不上事必躬亲,但在处理朝政的勤快上,他也算是称职了。
但有时候,一个王朝的兴衰与否,并非皇帝勤政与否就能决定的。
本朝到了文德帝这一代,也才第二位皇帝,按照一个朝代的正常寿命,这连鼎盛时期还未到,只是刚刚开始。朝中大臣,有周相这样的中流砥柱,也有张韬这种能征善战的武将,突厥人虽然势力庞大,虎视眈眈,但毕竟朝廷武力也没有脆弱到被人打一打就灭国的地步,总归是有输有赢。
照理说,皇帝本不必焦虑,但他内心深处却总有一层隐忧,日夜焦灼,以致于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帝宿在紫宸殿后殿,没有叫任何妃嫔侍寝,合眼半夜,明明身体已经很疲惫,神智上却依旧清醒,他能听见马宏守在外头,尽量放轻的脚步,能听见外头禁军巡视时刻意压低的交谈,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轻轻叹息一声,皇帝翻身坐起,下榻穿鞋。
马宏听见动静,连忙推门进来:“陛下,您又睡不着了?”
皇帝嗯了一声:“陪朕出去走走。”
马宏担忧道:“陛下,您这样下去,龙体怎么吃得消,不如让太医过来看看……”
皇帝不耐:“太医若是有用,朕何至于现在还无法入睡?他们开的那些安神丸,吃了跟没吃一样,又说静养静养,朕日理万机,要是能静养,那奏疏谁来批,朝议谁去上?”
马宏不敢再劝,忙过来帮他穿衣穿鞋。
“别惊动别人,就我们俩,等会儿一大帮人又拥过来,闹哄哄的,让朕头疼!”皇帝道。
马宏轻应一声,扶着皇帝往外走。
“夜深露重,小人去拿件披风来。”
皇帝:“不必了,还未到中秋,天气不算凉。”
马宏只好将披风挂在手肘,以备可以随时给皇帝添衣。
两人从紫宸殿后面出去,一路往东,沿着太液池的方向漫步。
马宏忧心忡忡:“陛下夙兴夜寐,难得好眠,还请保重龙体为好。”
皇帝没好气:“朕也想睡,睡不着,有什么法子!”
马宏:“太医也说了,陛下这是忧思所致。”
皇帝叹一声:“不由得朕不忧思,不多想,朕已过耳顺之年,还不知有几年好活,却有许多事没安排好,怎能让朕不忧虑?”
马宏疑惑:“陛下登基以来,虽偶有边患,可总的来说,还是四海升平,天下安定,至于突厥,连汉代之强盛,也有匈奴作乱,总归无法避免,萧豫小贼,更是不足为虑,将来史册书写陛下,必是一代英明之主,小人愚钝,实不知陛下因何忧虑?”
皇帝沉默片刻:“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大多数人也和你一样,只看到表象。但朕看到的,却是世家门阀势力依旧强大,他们可以干预皇位更迭,甚至会在地方上暗中出力。”
马宏一惊:“这、这是真的吗?他们怎么有这样的胆子?”
皇帝淡淡道:“这并不稀奇,前朝时,门阀已经强大到可以直接扶持他们认定的皇帝,如今才过了多少年,高祖皇帝能登基,其实也有赖于其中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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