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宏未敢多问,赶紧帮忙整理一旁奏疏。
皇帝却叹一口气,将手头文书放下,再没了看的心情。
外人都道他铁石心肠,登基之初杀害兄弟,后来又处决儿子,百年后史书上还不知如何写他,这些皇帝本是不在乎的,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自步入暮年之后,身体每况愈下,心肠似乎也跟着软了起来。
重查陈无量案,是为了震慑朝中那些成日算计小心思的人,告诉他们,皇帝虽老,但尚有猛虎噬人之力,也是为了给齐王一个警告,让他幡然悔悟。
皇帝想,若是经此一事,齐王知错能改,此事就算是揭过吧。
然而齐王并不知皇帝所想,他与许多人一样,都认为皇帝要一查到底,彻底将他安插在各部,尤其是刑部与大理寺的钉子□□。
所以这段时日,他想方设法打听案件进展,希望提前得知消息,好早作准备,但御史台似乎一夜之间成为铁桶一般油盐不进的存在,非但是齐王,连鲁王与卫王等人,也同样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直到元宵节之后,正月十七那一天,案子闪电般爆发出来,又以闪电般的速度告破收尾。
很快,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因包庇陈无量,徇私枉法,俱被罢黜,留家等候发落。
而在他们以下,刑部与大理寺总共一十三名官员就没有这种体面了,这些人通通被一捋到底,罢职收监,关入南衙的大牢。
这其中,就包括了曾经在十几年前告发鲁王府私藏巫蛊的前鲁王府长史,今刑部侍郎翁浩。
对翁浩,贺泰可谓是深恶痛绝,当时吃里扒外,背叛了他的小人,在得到官职之后,居然因为做事明察秋毫,断案公正而得到皇帝赏识,成为朝野颇有官声的能臣。
但贺泰回京时,翁浩步步高升,已经当上了六部侍郎,有皇帝在上头镇着,贺泰敢怒不敢言,没有罪证,他没法对翁浩怎样。
如今拔出萝卜带出泥,没想到一桩陈年旧案还能将翁浩也牵连下马,这样出乎意料的结果令贺泰大呼痛快,比看齐王吃瘪还要高兴,当天晚上就喝了一大坛酒。
贺融没有像贺泰那样喝得酩酊大醉,当时他正与杨钧高氏在一起,听见薛潭匆匆过来告知这个消息之后,先是大吃一惊,而后就直接去了北衙,找到贺湛。
听闻三哥亲自找来,贺湛还挺高兴的,因为自打他入北衙之后,贺融还从未来过。
他打定主意要带贺融好好逛逛这里,谁知刚进值房,贺融就道:“你有没有法子让我去南衙大牢走一趟?”
贺湛一愣:“三哥,你好端端的,何事想不开?”
贺融哭笑不得,意识到自己来得太急,话都没说清楚,就道:“陈无量案出结果了,刑部员外郎以上的官员都被下了狱,包括翁浩。”
贺湛闻言大喜:“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三哥总算大仇得报,这姓翁的这次要遭殃了!”
说及此,他恍然道:“翁浩当年不过是王府长史,缘何无端陷害我们,这背后一定有人,三哥是想问出他背后的人吗?”
贺融点点头。
贺湛带着他往外走:“要进南衙大牢不难,不过现在一干人等才刚入狱,也不知上头有没有吩咐过不让见。”
贺融:“所以才要找你,有你这位羽林千牛将军在,他们不敢不给面子。”
贺湛怕他苦大仇深,到时候失望而归,就委婉劝道:“当年唆使翁浩去告状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贺祎跟贺琳两个反贼,他们现在早就死了,坟头草都几尺高了,就算问出来,我们也没法拿他们如何。”
谁知贺融却摇摇头:“不是他们指使。”
贺湛奇怪:“何以见得?”
贺融:“连儿子跟弟弟,陛下都没饶过,如果翁浩真跟这两个人有牵扯,怎么还能安然无恙,步步高升?”
贺湛露出深思的表情。
贺融:“依我的猜测,也许翁浩是陛下安插在鲁王府的人,所以他向陛下告发,理所当然。”
贺湛悚然一惊,蓦地抬头看贺融。
“那要照这么猜,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连贺琳贺祎东窗事发,可能都与翁浩有关,翁浩告发他们,立下大功,陛下自然要重赏。”
贺融:“对,所以翁浩肯定有必要见一见,哪怕他是陛下的人,我也要知道,他当年,到底是如何知道鲁王府私藏巫蛊,究竟又是谁把巫蛊藏进来,诬陷我生母,从而陷害父亲的?就算真是贺琳他们干的,也能真相大白,告慰九泉之下的冤死者。”
……
贺融与贺湛到了南衙大牢,门口果然闹哄哄的,有些犯官还未捉拿归案,有些犯官家属则跑到这里来哀求,想进去探望,守卫正应付得不耐烦,就看见贺融贺湛联袂而来。
二人衣着气度不凡,尤其贺湛还穿着武官服饰,守卫不敢怠慢,忙上前询问来意。
贺湛直接表明身份,要求见翁浩。
一听又是探监,守卫苦了脸:“二位郎君,不是我们不放行,实在是御史台那边交代过,不许任何无关人等入内的。”
贺湛待要再说,贺融却按住他,对守卫道:“里面有我们一位故人,我们也不做别的,更不会像别人那样想送东西进去,只说几句话就走,你们要是不放心,派个人在旁边守着也无妨的。”
守卫有些迟疑,贺融袖子中已滑出一个绣囊,不着痕迹塞入守卫手中。
这一手行云流水,堪比贺湛搭箭上弓还要熟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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