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接近谢煜并不困难,无非是摆出苦大仇深的架势大肆指责一番,做出一副渴望家庭温暖的别扭模样。彼时,郑荞已与谢煜复婚,对父子俩的和解求之不得,自然是推波助澜、鼎力相助。于是,谢锦天便顺着台阶下,和和美美地一家三口吃上顿饭,冰释前嫌。
谢煜或许是真的老了,太过渴望亲情的温暖,也便没怀疑谢锦天浮夸的演技,就这么在书房里,被一次又一次地催眠。谢锦天将那些容易被排斥的念头,一步步递进式地植入谢煜的潜意识,让他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对方烁的看法,相信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因为爱他爱得痴狂。
爱——多么情有可原。
方烁再次出现时,谢煜已对他有了些旧情复燃的趋势。方烁不提从前,只像个朋友般问起谢煜的近况,却在不经意间忘了掩藏对他的余情未了。这在纯属为了补偿而与郑荞破镜重圆的谢煜心中,悄悄放了把火,烧得他在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里,淡忘了方烁所有的不择手段,只记得两人在异国他乡相互扶持时的不易。
日子越是过得冷清,心中的火苗越窜得高,直烧红了双眼,烧热了头脑,一发不可收拾地又一头栽了进去。直到“意外”地发现,方烁与谢锦天的私会。
“你可悠着点,别被我爸发现。”
“现在我让他朝东他绝不朝西,哪会起疑?这远比报复要来得有趣。”
两人碰杯的动静,在间隔两桌遥遥望着的谢煜心中激起了千层浪,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觉得谁在他脑中撞钟,绵延不绝地敲打着他,令他不得安宁。
等晚上如约而至地到了方烁家里时,方烁已备了一桌的菜,正解围裙。
“快洗手,趁热吃!”
然而谢煜的目光却只落在方烁背后的砧板上,那上面搁着未洗的刀。
等谢煜回过神来时,他已坐在了自己车里,车停在路边,双手沾满了血。
脑中浮现出方烁躺在血泊中浑身抽搐的样子,就像条被剖开肚子却犹在挣扎的死不瞑目的鱼。可谢煜不记得究竟往方烁身上捅了多少刀,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鬼迷了心窍般,反反复复地撞着丧钟,深信唯有方烁死了才能解脱,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谢煜怔怔盯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简直无法相信他做了什么。他向来不是个行事冲动的人,可痛下杀手的时候他却坚信方烁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是玩弄他于鼓掌之中的罪魁祸首!以至于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一刀刀断了他的生路,也断了自己的后路。
谢煜痛不欲生地将头抵在方向盘上,不知该何去何从。脑中那恼人的钟声终于消停,可这诡异的安静却又像恐怖片里鬼魂出没前的压抑伏笔。方烁那一双怒睁的眼,死死盯着他,从草丛里,从车窗外,从路灯上,从座椅下……
谢煜吓得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下了车,漫无目的地晃了一晚,随后在破晓时,被巡逻民警逮了个正着。他说不清身上血迹的来源,精神恍惚,口中念念有词,依稀是个“鱼”字。
那一双无处不在的鱼眼,转瞬间成了隔音玻璃上的孔洞,空洞对面坐着个与他有着相似轮廓的男子。
“谢煜,把你已有的给出来这不叫补偿,叫施舍。我要你给的,是你给不起的,这才叫公平。”
谢煜只麻木地听着,并未追问什么,他的双眼黯淡,像燃尽了清明后余下的灰烬。他终于不再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模样了。
“方烁的命是保住了,但伤了胸椎,下身瘫痪,后半辈子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谢锦天等了半晌,依旧没有回应,他打量着玻璃对面面如死灰的男人,只觉得那牢里坐着的不只是谢煜,还有他自己。
他终于替易杨报仇雪恨,让罪有应得的人沦落成了这形同枯槁的模样。
要给谢煜植入一个危险的念头并不容易,他的戒心很高,很可能因为一句不恰当的引导就触动了意识的警戒。谢锦天花了漫长的时间、耐着性子埋下引线,他无法暗示谢煜伤害方烁,但他不断煽风点火,让谢煜对方烁的迷恋节节升温,这份感情渐渐关联到了自尊,逐渐被抬高到与生命齐平的地步。在催眠的作用下,谢煜坚信他为方烁付出了许多,也牺牲了许多,且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于是,背叛和戏弄便仿佛一点星火,以燎原之势吞噬了理智,造就了这两败俱伤。
易杨他们经营的店铺开业那天,谢锦天让人悄悄送了花篮,花篮里那张怎么都不像出自他手笔的画着“警长”的卡片几乎耗费了他一整晚的时间。然而他真正的贺礼,却是谢煜与方烁的玉石俱焚。
然而易杨看起来并不像他所预期的那样,生出大仇已报的快慰。他一路尾随着独自回家的易杨,看到他那垂头丧气、怅然若失的模样,不觉有些心酸,也有些气馁。然而转念一想,易杨或许只是一时间还未能消化大仇已报的事实,他不该就此停下,而应该给予接二连三的“惊喜”。
谢锦天的第二个目标,便是曾经也催眠过他的余潜。
余潜向来理智,本身也擅长精神分析,要找到交集对他下手十分困难,但他的妻子却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她原是农民出生,因着当时崇尚工农的时代背景才被书香门第的余家相中,余潜也是顺从父母之命才成了婚,婚后才发现与这位妻子根本毫无共同话题。夫妻间便因此相敬如宾,连子嗣都不曾有。等这位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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