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精明会连这种亏都吃?而且你怎么知道他没找人家算账呀?”
“也是哦。”
“啧啧啧啧,贵圈好乱,好乱,好可怕。”
经过再三确认,其中那位好巧不巧,敬陪末座的无辜路人,的确正是何肇一本人。
现在,他已经是这桩爱恨纠葛的原型恩怨的半个专家了,航程要是再长一些,说不定真能听足明年份的谈资。
他最终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一群面孔讨喜的小孩。除了三个女孩,还有一个男孩。说是孩子,其实大概都成年了,只是何肇一觉得,自己已经到了该把所有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统称为小孩的年纪。
那三个少女,眉眼都生得婉转秀丽,兼之好奇心旺盛,说话叽叽喳喳的,凭空就带着些喜气。而她们随意的聊天,其实氛围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轻松愉悦:说完一句话,女孩们总要不自觉地向那个男孩看一眼,见他弯起嘴角,才像是得到了真正的嘉许和鼓励,才终于满意了。
不想何肇一这无心的一瞥竟像是烫了那个男孩一下,见他面色凝重起来,后排的窃窃私语也暂停了。共同的缄默一旦开始,就由不得人忽视它的存在,幸而久未出声的男孩最终还是开口解了围:“填入境卡了吗?”
这才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于是,四个年轻人又凑在一起小声地讨论起了行程。
不多时,飞机高度开始下降。当地时间恰是傍晚,地面上棱线清晰的水稻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放大。明月将升,日头也还未落,天幕中光影泼洒,奢侈地给路过的每一片云都滚上一道金边。流动的铜红与钴蓝中,晕出一抹瑰丽的紫,凝结在尚未亮起灯盏的城市上空,稍纵即逝,又饱含深情,像一眼怯懦又温柔的注视。
何肇一填完自己的入境卡,正准备扣上笔帽,那声“咯哒”还没响起——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笔、笔能借用一下吗?”
是后排的那个男孩,大约是被小团体派遣来借笔的,何肇一瞥到了他的同伴们热切的眼睛。眼前的青年笑容坦荡,语气诚恳,人又长得干净挺拔,像株新发的小树苗。何肇一向来对有礼貌的人硬不起心肠,更何况这位还这样好看,他将笔在手里掂了掂,还是递了过去。
不想笔帽卡住了手指上的戒圈,惯性作用下,何肇一拇指上的戒指滑脱,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上。
“哎呀,抱歉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那个年轻人俯下`身,灵巧地从座位间的窄缝里勾出了戒指,递到了何肇一的手上。
飞机高度开始下降时, 女孩们还在小声讨论着落地后的邮编住址。笔还没有传到男孩手上,舱门却已经打开了。
何肇一迟疑了一下,还是拎起行李,走下了飞机。
隧道里走在前面的东南亚籍空姐大概刚下班,一个人踩着高跟鞋,拖了硕大的行李箱“蹬蹬蹬”地往前冲。她一边走一边打电话,用英语向电话那头的人说:“求你不要再指责我了,我从昨天工作到现在,航班延误不是我的错……”说着猛地停了下来,倒进等候区的椅子里,声音里带了哭腔,“你为什么不能体谅一下我呢?”
何肇一犹豫过,要不要把自己的手帕借给她,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机场很小,而且很破旧,即使在这个国家第二大的城市。天气也并没有预期的凉爽。发现入境处排了长长的队伍时, 何肇一的不愉快达到了顶峰。
前排是一队旅行团,游客们互相之间已经开始交流诸如“孩子在哪个大学读书?”“新婚呀,恭喜恭喜。一起来度蜜月吗?”之类家长里短的话题。所幸工作人员效率很高,何肇一并没有等太久。
入境处身形娇小的工作人员翻了翻他的护照,又看了一眼他的入境卡,用英语问他,“先生准备在泰国长住?”
“是的。”
“一个人吗?”
“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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