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叶决却好似早知他有此一着,特意把药全磨成了粉状,又加了好些香料,掩盖了本来气味。凯尔顿时被泼了冷水,悻悻道:「你当我方才没说话罢。」沉鱼望着那药粉,却喜形於色,端起碟子闻了闻,又沾了一点放入口里。
凯尔又问:「以前师父与你的药也是这样的麽?」沉鱼细细品尝,才颔首道:「一模一样。」便连指头上的粉也舔净了。凯尔大喜过望,替沉鱼开心之余,更替自己身子高兴。虽然他比汉人高大健壮的多,可也是肉做的,教沉鱼每日两三回的折腾,实在是苦不堪言,便立即道:「趁未发病,快快服了。」沉鱼本想睡前再服药,又怕控制不住,便斟了些温水服了。当晚相安无事,直到睡前沉鱼也不见发病,凯尔便放心了,两人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沉鱼服了两三日药,病情果然好转,先前是一日三次的,如今三日一次,还不用人助他泻火了,此时心中阴霾尽散,面上顿时有了少时的朝气,先前同凯尔颠鸾倒凤的事儿,亦绝口不提。
凯尔见此,甚感欣慰。虽然沉鱼又待他如少时一般,总说他吊儿郎当,丢三落四,可他觉得这般性子的才是他师兄,也便不计较沉鱼之前失态,两个同从前一般,相安无事。
过了十日,叶决依言来到沉鱼家门前,唤个小厮去敲他家门,听见有人应了,才慢悠悠的下车。沉鱼出门迎接,见天气也不太冷,可这叶决还是穿得层层叠叠,好似隆冬一般,显得他四肢更是单薄,当即想笑也不敢笑。不等沉鱼问好,叶决抢先道:「沉鱼兄,别来无恙?」沉鱼深深作揖道:「甚好,托叶兄鸿福。」那叶决应了一声,单刀直入道:「病好了麽?」沉鱼应道:「已无大碍,不过……」
他自知病情好转,全靠药物维持,正不知如何开口问他取药,叶决却打断他道:「甚好!可你晓得,这药不是白送你的,随我回杭州,有事要你相助。」沉鱼道:「甚麽事?」叶决也不看他,只低头看他那双白骨般的手,懒洋洋的掰指甲,说:「到了再谈。」沉鱼想既然受人恩泽,便非去不可;可他治病本来就是为了入宫见赵柽,这般兜兜转转,反倒离他越发远了,便沉默了一阵又问:「立即起程麽?」叶决还是不抬头,淡淡道:「当然,快去收拾。」
沉鱼见他一脸理所当然,不禁生疑。从东京去杭州,路途遥远,怎可同出门踏青一般儿戏?便又道:「只但……」叶决这才抬头,打断他道:「你不想要药了麽?」沉鱼正要说想的,又觉自己为了区区一包药,居然任人玩弄,实在好生不争气。可若不要那药,不治好病,如何有脸面去见赵柽?
他望着叶决似笑非笑的模样,心里有些怒了,却强压了下去,又道:「那凯尔……」叶决抢先道:「我已知会他了。反正你除了凯尔,在东京已众叛亲离,倒不如随了我。」最后三字听的沉鱼好不自在,可他别无他法,为了治病,只好先听那叶决使唤,当即便道:「劳烦叶兄稍候。」正要走回屋里,那叶决突然拉住他,把他转过身来,挑起他下巴,亲他脸颊邪笑道:「我在车上等你。」
又说宫里那头,赵柽才高兴了几个时辰,随着那沉鱼匆匆而去,心情再次一落千丈。他那里晓得沉鱼病情的来龙去脉?他还只道沉鱼每日被病痛折磨,该如何寻他回来?即使召他进宫,他也留不下来,还省的他奔波,说不定舟车劳顿,害他病的更重,岂不是得不偿失。
其实这赵柽担心沉鱼病情是假,怕空虚寂寥是真。爹,娘亲照顾年幼的五哥六哥,那有人顾他感受?三哥赵楷虽然年龄相仿,可他比起听曲,更喜闷在屋里作画,半天都不说一句话。赵柽想他才十二岁不到,性子就如此沉闷,日后如何交朋接友,如何谈情说爱?自此便对他敬而远之。
这下倒好,同龄的兄弟各忙各的,只剩那赵柽游手好闲,害他更不想留在宫中,与其坐拥荣华富贵,倒不如到江湖去闯荡,反正又不得宠,不如出宫寻那沉鱼玩乐。说读书习武,这赵柽总是左推右搪;说离家出走,却是坐言起行。他决定了去寻沉鱼,当即便收拾了行装,藏在床下,又花了几日时间,藉着赏花追蝶,四处寻觅机会。
莫看他装疯卖傻,皇天还真不负有心人,一日朝中进贡辽朝,赵柽见是时机,取了行装,说是去看热闹,趁无人注意,便躲到运贡品的车里,居然也教他瞒天过海,一路还怕被人发现,渐渐听到闹市嘈杂,才发觉已出了宫外。
颠簸了不知多久,赵柽有些饿了,悔意在心头一闪而过。外头的天地比他想的要大的多,万一沉鱼已不在东京,那该如何去寻?他本打算出了宫便下车的,却见城里人多不好躲藏,又多等了一会。去了人少的地方,他掀开盖箱子的布探出个头来,见是时机了,便要跳车出去。可他一低头望地,忽的便害怕了,又缩了回去。这般来来回回,犹犹豫豫,那一行已出了南门,进了荒郊野岭。此时天色渐暗,赵柽望了望外头,见更是阴森可怖,只恨自己没早些跳车,如今却真不敢跳了,一时不知所措,急的要哭出来。
叶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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