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那晚在酒吧里,江知良给林渝遥递名片时,徐保牧看到了。
“江总只是想拉我去寰盛。”林渝遥说了句自己都不信的话。
“他想挖哪个墙角,是他的事,我就问问。”徐保牧走过去,朝着林渝遥伸出手,“我打会儿。”
林渝遥起身把位置让给他,徐保牧接过鼓棒噼里啪啦一顿乱敲。他根本不会打鼓,这鼓是上一任乐队的鼓手留下来的。可惜他们没玩出名堂,键盘手爬上了老江的床,鼓手想骗徐保牧嗑药,只好散伙。
林渝遥看他摇头晃脑一通乱敲,才后知后觉徐保牧今天有些不对劲。不成调的躁动鼓声终于停下,徐保牧把鼓棒往地上一扔,说:“我跟老江已经很久没见了。”
林渝遥去开啤酒:“为什么?”
“上次打了刘家那个少爷。”徐保牧靠在墙上,眼睛半阖,“他花了很大功夫才摆平。”
刘家背景深厚,饶是江知良也得罪不起,结果徐保牧这二愣子直接把人家三代单传的宝贝儿打进医院。一个养来舒心的宠物,只会找茬,江知良算有良心了,花了大功夫大价钱、给人赔礼道歉,才将徐保牧保下来。
林渝遥没有经验,此时只好说:“那你给江总道个歉,乖一点,等他消气就好了。”
徐保牧沉默了会儿,问:“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林渝遥看着他,没窥出什么情绪,叹了口气:“我为什么要答应他呢?”
“我当时跟他,是为了唱摇滚。”徐保牧捡起鼓棒,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响。
十八岁,初入社会事事艰难,为了梦想出卖身体。对当时的徐保牧而言,是无所谓的。
他在地下室搞音乐时,键盘手叫ann。ann是个女人,高瘦、平胸,面色差到粉底涂再厚也遮挡不住。但玩摇滚的女人少,她依然能吸引一票眼球。
ann比徐保牧大了十岁,私生活混乱,和谁都能睡,撩开裙子就能在巷子里、酒吧厕所或者地下室的角落让人插进去。但她睡是收钱的。她说:“我拿身体做本钱,自己爽了还能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撩起裙摆,脱下裤子,都是一件事。徐保牧对于自己被包养一事,并未有过任何不适,他也懒得去想其中的是非曲直。但有一点,他很清楚,那就是他比ann幸运,ann卖一晚200块,他卖了六七年,获得的数额远远超过对方。
但他从未明白过,他的羞耻、自尊和是非价值观,都在那几百块钱里荡然无存。
第47章
为了唱摇滚、为了梦想,所以甘居人下,接受包养。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让人做不出评价。
他俩沉默无言了片刻,徐保牧忽然换了个姿势,手一抬,旁边放着的啤酒罐就摔了下去,喷溅出一堆黄色液体,淅淅沥沥落在地板上。可当事人纹丝未动,林渝遥提醒道:“酒罐倒了。”
徐保牧施舍了一个眼神望向地板,又扭头趴在鼓面上,说:“明天会有钟点工来打扫。”
这大概是典型的油瓶倒了用脚踢。林渝遥拍了一天戏,身体里懒虫作祟,也没立即上前扶起易拉罐。
啤酒的气味挥发在空气里,丝丝缕缕烧进人心。
徐保牧脸枕在胳膊上,说:“你知道我们摇滚最爱唱什么吗?”
林渝遥喝了口酒摇摇头。
“free!自由!”徐保牧陡然拔高声音吼了一句,复而低下去,“我以前总觉得这两个字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却能凭依他人作威作福,把红三代打的头破血流也不畏惧。因为他知道,总有在人在背后给他撑腰、替他收拾残局。这看起来似乎就是为所欲为的自由自在。
可好像又不是。
“但现在才知道原来自由这玩意儿特别虚。”徐保牧又说。
林渝遥找了个椅子坐下:“你相信它存在,它就是存在的。”
徐保牧喝了口啤酒,嘴里泛苦:“但你看老江,是不是算站在塔尖上的人了,然而他也有害怕的人,摆不平的事。”
“人都有局限吧。”林渝遥低声说。
“你也有吗?”
林渝遥一滞,微微点头,但徐保牧没看着他,只好开口道:“嗯。”
“那我呢?我的局限在哪里?”徐保牧喝醉了,像个在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孩子,脸上一片茫然不解。
林渝遥回答不了。
徐保牧等了会儿并没有等到答案。他用指甲敲击着鼓面,声响沉闷,似遥远雷声,似沉沉夏夜。
“我是不是做错了?”过了会儿,他忽然轻声问道。
林渝遥以为他说的是打人一事,宽慰道:“下次别那么冲动,给江总好好道个歉。”
徐保牧愣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我晚上睡这儿了,你要不要一起,里面有张床,应该够睡两个人。”徐保牧站起身来,说道。
林渝遥有些尴尬,他俩都是gay吧,怎么好睡一起。
“不用了,我让助理来接。”林渝遥拒绝道,给吴思敏发了条信息。
徐保牧没强求:“行吧。”
半个小时后,林渝遥手机响起来,却是蒋云舟的号码。
出了地下室,深夜的马路边停了一辆车。车窗摇下来,并不是吴思敏。
“思敏今晚有事。”蒋云舟解释道。
后座车窗也降下来,顾寻的脸出现了视野里。
“上车。”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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