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因为爸爸,他早就一家家跑去敲门做思想工作了。想到爸爸性格内向,前半辈子为了抚养一双儿女除了赚钱养家没有其它乐趣。好不容易退休了,原先怕邻居嘲笑不敢与人交流,现在愿意跟着他们出去打打太极、跳跳舞,文熙没什么好抱怨的。
所以,即使这帮不懂事的老人家还坚持用这种不文明的方式来约老宋,即使他困得眼皮抬不动,还是咬咬牙一忍再忍。他忍下了,随时能补觉。但老宋要被那些老朋友排挤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就太不应该了。
醒来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吃早饭。房子是三室一厅,都不大。路过文雅房间时,不禁扭头看了一下。自从她出嫁以后,这房间还是跟她以前上学时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大床。
爸爸似乎很喜欢让一切保持原样,虽然他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妥,但同时感觉到异样。正因为很多东西没变,才会让已经变化的东西显得尴尬。
他望着文雅的房间,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的那个场景。
那天早晨,他也是这样醒来。揉着眼睛路过门口时,看到洞开的房门和坐在地上把头埋在姐姐床上的爸爸。
小时候的伤痛让他一见到父亲这副颓废模样,心跳就会加快,眼皮发烫。他不知道,除了妈妈离开这种大事,还会有什么样的打击能让爸爸变成这样。
九岁的年纪,说懂事还不完全懂的年纪,他在心里劝说自己冷静,一边强按住因为剧烈心跳快要让脚步都变得不稳的身子,慢慢走进房间。
床上空空荡荡,让他不觉舒了一口气:他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姐姐没了。
姐姐是没了。不是那种“没了”,而是离开了。老宋手里拽着女儿留给他的信纸,第一次泣不成声。五年前,妈妈离开,他只沉默着,却没这样哭过。
初中毕业的姐姐,为了减轻爸爸的负担,选择独自一人南下打工。直到多年以后,文雅偶尔打趣说:“要不是我当年大义凛然,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你哪有今天?”
“就你那成绩……”文熙嫌弃地一抬眼皮,“不过横竖考不上,卖个顺水人情挺划算。”
文雅一边笑,一边骂他没良心。
“供你读书,就这样编派你姐?你个小白眼狼!”
当然,玩笑归玩笑。其实,姐弟俩都明白,彼此说的都不是真心话。文熙表面上喜欢呛姐姐,但在内心深处,姐姐是弥补妈妈空缺的重要存在。他最看重的人,只有爸爸和姐姐。没有他们,就没有他的现在。不是说现在混得有多好,而是因为这两个人,让他在缺失母爱的情况下,健康且相对快乐地长大了。
吃过早饭,梳洗一番,文熙拎着包走到楼下。在小区门口等班车时,老宋跟着一帮邻居从另一头过来了。经过时,免不了要问几句饭可吃了,牛奶可喝了?
张婶啧啧嘴:“你儿子还在上幼儿园啊?这么大的小伙子了,还怕他不会吃饭?比我们娘们还仔细。”
老宋不好意思地解释:“不提醒他总忘了吃。”
有人说:“真别说,老宋养孩子就是有一手,儿子给他养得比闺女还出挑。你们说说,哪个小伙子能长得像文熙这么细致?”
文熙干干一笑:“曹叔,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就差没说他娘娘腔了)
“你这孩子,夸你还夸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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