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园每一次回来,会带上许多东西。新版的漫画书,帅气的球衣,老字号里的点心……仿佛省城里面卖的东西要比他们市里的好上许多。但抱着装满礼物的大袋子,林郁之乐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花朵。
潘小华瘪嘴问他:“其实潘志那家伙不是我的亲哥哥吧?”
林郁之不喜欢听到这人的名字,他抿着嘴唇没有答话。
两个小孩各自怀揣着心思,躺倒在洒满阳光的草地上。
短短的两日假期,林园又要回去学校。
来时满载,去时空囊。是和别人家孩子不一样的地方。
林母微笑着劝他:“不能再这样宠他。他近来顽皮得很。”
林郁之环抱住林园的腰。“哥,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他已经长到林园肩膀的高度。
从房间出来的林父,视线落在幺儿环抱长子的双臂上,低沉的嗓音里透着一股严厉:“郁之,不要总粘着你哥。”
林郁之噘起嘴巴,双手坚持不离开林园的腰,他说:“我最喜欢哥哥。”
在听到他的话,林园的双眼染满笑意,一旁的林母也无可奈何地摇头微笑。只有林父,看着林郁之的眼神,愈发的沉郁。
林郁之玩乐归来,父亲正坐在房间里等他。
这是他和林园的房间。屋里只有一张书桌、一个衣柜,以及一张高低床。在林园没有念寄宿之前,是林园睡在下铺,林郁之睡在上铺。后来林园很少回来,林郁之为了方便,便睡到了林园的床上。
偶尔林园放假回来,两人便一起挤在下铺。上铺便一直空了下来。
屋内有没开灯,窗外昏黄的夕阳落进来。林郁之走近了,才看清楚父亲脸上的晦暗。
似乎感觉到什么,林郁之的心扑通扑通的惊跳起来。他愣愣地听从父亲的指示,在母亲并不在家的情况下还是锁上了房门。
……幺儿蹲在床边,长子睡在床上。
午后的蝉虫在树枝上吱吱的叫。
林父看到幺儿突然低头,在沉睡的长子嘴上亲了一口。
那一只少年的手掌抚上长子薄薄的睡裤,少年略带羞涩的笑,脸转到那处,朝着身体正中心的位置,把吻落在了那里……
林母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小儿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感受到家中的不和谐,也尝试去解开二人的心结。但是她连发生了什么也无法知晓。
她还来不及操心父子关系,林父就突然病倒。
多年患病,林父一直隐瞒着自己的病情。这一检查竟是癌症晚期。
医生束手无策,建议放弃治疗。大量的药物至多缓解病人的痛苦,不能起到本质上的疗效。
家里的空气一下子凝固。林郁之每日放学后会去医院看望父亲。可医院的空气较之家里的更为沉重。他几乎夜夜在睡梦里,看到死神在向自己的父亲招手。
林父让林母出去,他要趁着自己还有些许的意识,最后一次唤醒儿子的良知。
林郁之呆愣的站在病床边。他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色,低垂着脑袋绞弄着手指。父亲的话在他的耳中穿过,他好像是知道父亲在说什么,又好像是完全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母亲进来将他拉走。站在冷清的医院的走廊,母亲急切道:“小郁,你爸叫你答应他什么?你为什么不答应他?”
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母亲流着眼泪,重重地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有什么比你爸的生命还要重要……”
林父去世了。在这次谈话过后的第三天夜里。
前一天林大伯还让林母给在学校的林园打电话,通知他来见林父的最后一面。是小伯父说,这样大的事情,还是他亲自去林园,以免路上又多出来什么事情。
林园抵达医院时,夜色正浓重,林父没有坚持等到他回来。
母亲和弟弟在病房里痛哭。林园伸出手,握住了父亲还未完全散去体温的手。
林郁之看到林园的眼眶红了。
林园没有像母亲和弟弟那样放声恸哭。有一滴眼泪马上就要从他的眼睛掉落出来,被他用手擦走。他微微侧仰着头,嘴唇抿得很紧,肩膀一抽一抽。
等到捧着父亲的遗像,送父亲的骨灰入土,林园也只红着眼眶,再没有落下眼泪。
一周以后,林园回去学校。有交好的同学问他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园摇一摇头,淡淡地笑说:“没什么。”
没有人发现林园偶尔的出神,以及平静面容下的哀伤。所有人的眼中,林园一直是这样的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
再打电话回家,是母亲接的,问他学习如何,身体如何。
“小郁呢?”林园想问的是,为什么不是林郁之来接电话呢?以前的这个时间打电话,也总是林郁之先接的。
林母扭头,看一眼站在旁边侧耳倾听的少年。
少年惊惶地退后一步,慌忙摆手以示拒绝。
“他……出去玩了。”
“哦。没关系,可以下次和他聊……”
林母放下话筒。少年耷拉着肩膀,转身就要回房间里去。
林母突然骂道:“小白眼狼,你哥白疼了你这么多年。”
又一年暑假来临。林郁之搬回自己的上铺。
书桌上的东西一点一点分离出来,自己的衣服和林园的衣服挂在不同的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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