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赞从容弯下腰捡起被摔在地上的奏折,“皇兄,此案不能再拖,否则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现今北疆虽琉国来犯,但有聿启山将军挂帅,阵前又有筑北王的骑兵,太子出征大可不必。这个节骨眼儿上他走了,反而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你好大的胆子!”
李赞没言语,只是默默的将手中奏折再次呈上。唤一声皇兄,“奉州运河段工程银亏空,南域加征茶税银。这,都是刘太傅一党所为,现今证据确凿。太子近臣多有牵扯其中……“
御案后的皇帝忽然冷笑:“所以你就把刺客派到了太子身边?”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李赞顿时脸色煞白,紧紧咬住下颚。
皇帝缓缓抬起手,拿过案上一只方匣子打开来。
此时李赞已忘了礼仪避讳,直直的盯着那只手,一枚小小的铜质腰牌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皇帝把玩着这枚腰牌,背面刻着一柄小小的匕首,这在璇玑营里代表着刺客。探子,是燕子。那匣中除了腰牌还有银簪,尾端的番号——三十。
三十儿年纪虽小,但从未后悔当一名刺客,更不畏惧这刺客的下场。
璇玑营于他来说,是家。家里有兄弟,有面冷心热的二叔,有疼他的十五哥,有耍着诡计收拾朝中败类的李大人。
“既然你喜欢扮成小太监混在宫里,不如今日我彻底成全你,如何?”
三十儿一笑:“有劳。”
十五哥常常说他行事毛躁,脾性也不够稳当。可不是么,如果他再小心一点,再谨慎些,也不会被人捉住了吧?
“嘴还挺硬!早就听说你们璇玑营的飞刀如何如何,不如就用你们的家伙事儿与你家小兄弟做个了断。”一把薄而锐利的小刀在烛火下熠熠闪光……
三十儿猛的咬紧牙关!脖颈上绷起青筋,紧闭的嘴唇封锁了咆哮和怒吼!
一滴汗流进他瞪得圆圆的眼睛里,眼皮跳了一下。又一滴,再一滴……
嘴里有股腥甜的血味。
三十突然笑了起来,震动着胸腔:“呵呵呵呵……”
行刑者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眼前这个嘴角溢出鲜血的刺客,毛骨悚然。他!笑什么?
这一丝丝甜,勾起了三十儿美好的记忆。
十五哥给他买的芝麻糖,也是这般的甜……
“李赞,父皇将璇玑营令牌赐给你的时候是如何交代的?你,还记得么?”
李赞走上前去,伸手拿过银簪慢慢的摩挲着,“皇兄。”抬眼时向来神采飞扬的眼中阴沉沉的:“把我的刺客还给我!”
31、第三十一章
李赞笔直的站在皇帝对面,中间隔着御案,离得这么近,近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近的他能看清楚对方眼中的厌恶。
“你的刺客?先皇将璇玑营交给你就是让你来威胁朕的么!”
“璇玑营效忠的是国家,任何于国不利皆可铲除。刘太傅一党横行朝野,公报私囊,卖官鬻爵,结党营私,干预朝政……如若说真有人威胁皇上,也是刘仕冕!璇玑营,守护皇族用的是他们的鲜血和生命。”
皇帝突然笑了,“巧舌如簧!李赞,你自小就是如此,一张巧嘴哄得了先皇也哄得了朕么?表面上一副义正言辞,心里的龌龊以为朕不知?你手下那些探子和刺客,镇日干那些鸡鸣狗盗,搞得人心惶惶。现在竟摸到宫里来了,还想行刺太子?”
听到这里,李赞已经明白,皇帝,一直在等一个报复他的契机。皇兄虽然被刘氏一族蛊惑蒙蔽,但也不至于昏庸到连大局都看不清的地步。
一切,也许只是因为璇玑营在他的手里,而他与皇兄的宿怨又非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在这场异常敏感的斗争中,皇帝的心思在私仇与大局中一直处于一个微妙的位置,一次不好的印象或者某一段心烦的记忆都足以让天平倾斜……
“臣从未图谋行刺太子,只因这刘仕冕一案中牵扯太子近臣。”
三十儿的腰牌被拍在案上:“这不是刺客又是什么?!还来狡辩?”
恰在此时,有太监呈上北疆战事急报。
皇帝还在气头上,抄过来打开一看,面色愈发阴沉,“传聿启山!”摔下军报又盯了李赞片刻,“外敌当前,你就从不肯替朕省省心。当你的闲散亲王不好么?现在那刺客被捉住,皇后和太傅都问到朕的鼻子上来了。李赞,你算计别人的时候,可知有人也惦记着你么?”
“臣自先皇手中接过璇玑营令牌,就不怕被人惦记着。只望皇兄能明白臣弟一心为国,不曾有任何私念。”
“好,既然如此,你将璇玑营交付太子,好生修身养性去吧。”
李赞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皇兄!”
皇帝冷冷一笑:“你不是要你的刺客么?朕还给你,好好与他亲近几日,权当告别就是了。”
这是已经预谋好的,李赞无力回天。
意图行刺太子,其罪当诛,即便顾及他的皇族身份也难免被贬为庶人又或流放。刘氏一族内有皇后,外有太傅,竟是要硬拼着将他拿下么?
再看一眼坐在御案后的皇帝,“如若臣拒不交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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