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卡斯尔的全部重量都压在我身上。我抱着他躺在地上,呆滞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仿佛它和卡斯尔的眼睛一样都被鲜血染红。我睁着眼,看到一些奇怪的画面,就和我在“月食号”上看到的一样。
我又看到了那个黑发的男人。他的上半身赤躶着,左胸有一道明显的刀伤,鲜血汩汩地从伤口涌出,士兵将他的尸体挂到城墙外,任由那些食腐动物啃食他的身体。
头剧烈地抽痛起来,像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试图强行挤进我的身体,但画面一闪,所有的幻象都消失了,只留下了我手心上血液黏腻的触感。
我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心被银弹烧出了一个大洞,血不断顺着手腕流下来。直到一滴血落到我脸上,我才感觉到疼——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在那颗子弹向我飞来的瞬间,伸出手护住了卡斯尔的要害,用自己的手缓冲了子弹的力量。
当我彻底清醒过来时,天空仿佛变成了橙黄色,在一望无际的暮色中,我看到一个疲惫的身影,拖着那个黑色长发的男人,一步一步离开。夕阳昏黄的背景下,他们就像两道黑色的剪影,渐行渐远,所行之处,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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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黑衣人显然吃了一惊,没料到这样的结果。
我的胸前一片血红。和卡斯尔身体紧紧贴合的地方已经被血染得一塌糊涂。我扶着卡斯尔缓缓坐起来,他的头沉重地枕在我肩膀上,已经失去了知觉。我用唇轻轻碰了碰他冰冷的额头,感觉身体里一直沉睡的某一部分就快要苏醒,它在我身体里挣扎着想要找到发泄的豁口,叫嚣着想要冲破牢笼,即使毁灭这副*也在所不惜。
时间仿佛被拉回了一个尘土飞扬的战场,战马嘶鸣,马蹄扬起阵阵沙土,奔驰向远方。我的双耳隆隆作响,嘴唇依然贴着他的皮肤,我低下头,用嘴唇蹭了蹭卡斯尔的耳垂,亲昵得仿佛我们一向如此。我的嘴里不受抑制地说出了一句话,就像寄存在身体里的那份失落的,属于纳撒内尔的灵魂突然苏醒,我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卡斯尔,我们回家吧。”
怀里的人动了动,眼皮沉重得已经抬不起来,只是将头贴近了我的脸。他苍白而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轻轻在我耳边仿佛耳语般低声答应着:“好。”
我右手抱着卡斯尔,顾不上左手灼烧一般的疼痛,拿起我的枪,慢慢站了起来。手心的血顺着枪身滑落到雪地上,瞬间洇出一片刺目的红。
两个黑衣人后退了几步。
“我们没想伤害他。”其中一个辩解道,“请把他交给我们,我们会妥善处理他的伤势。”
我听见了他们所说,却无法反应出话里的内容。我的身体似乎不再属于我,而是暂时被那个沉睡在体内的纳撒内尔占据了。我甚至没反应出来他们那句“没想伤害他”其实是“准备打伤我”的意思。
我迅速扣动扳机,动作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催动着加速,手指灵活地运动着,看到那两名黑衣人左右闪避却无暇再次出击,我将卡斯尔抱得更紧了。
这次,让我来保护你。
两个黑衣人被飞射出去的银弹逼得节节后退,但我的目的不仅在此。我想射中他们的心脏,但凭我一个人,很难做到。
子弹一颗一颗从枪口流逝出去,随后我听到很轻微的“咔”的一声,最后一发银弹耗尽了。我垂下手臂,将手枪扔到地上,两名黑衣人朝我走来,就在这时,从树林里突然传出连贯而凌乱的枪声,那两个人瞬间被无数银弹贯穿了身体,血液飞溅出来,像只筛子抖了几下就倒了下去。紧接着几个人影窜了出来,其中一个人在我面前站定,另外几人朝塞缪尔的方向赶了过去。
来人穿着一身宽大的深棕色斗篷,里面是同样颜色的套装,洁白的衬衣口打着格子花纹领带。他向我走过来,我知道他没有恶意,至少在杀死黑衣人这件事上,他帮了我。但我不由自主地带着卡斯尔后退了几步。
男人在我面前单膝跪下来,用毕恭毕敬的语气说道:“我是文森特?米勒。我来晚了,斯特林大人。”他抬起头,看着我怀里的卡斯尔。
文森特?米勒。塞缪尔提过的那个北方代表“米勒先生”。
我稍稍移开挡住卡斯尔伤口的手,整个手掌全都是血。文森特接过卡斯尔,只看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带着我向树林深处走去。
“子弹打中要害部位,而他失血过多。但万幸……”他的动作很焦急,语气却是让人安心的不疾不徐。
“我知道,子弹没有打穿他的身体。”我说,“要赶快取出来。”
文森特试着轻轻摸了摸卡斯尔的伤口,很快得出了结论:“在子弹射中他之前,有什么东西缓冲了一下。”然后他看了看我的手和我衣服上的血,似乎明白了,便加快脚步往林子里面走。
我们架着卡斯尔穿过了树林。我不知道在树林深处竟然有另一条小路,只不过较我们之前走的那条更窄更不平坦。在一块相对宽阔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马车,比我们那辆更宽敞。
我们将卡斯尔安置在车里。文森特解开了卡斯尔的衣服,干涸的血已经粘在了皮肤上,但仍有鲜血不断涌出。血色从他本就苍白的身体里一点点流逝。而我的手在发抖,并不是因为疼痛。
他为我挡了那一枪。为我承受住了属于我的痛苦,而代价则极可能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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