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子煜:“跪。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赵行歌一把跪下,神色肃穆,在地上铿锵有力地磕了三个响头,势头竟然将站在一旁的夏小荷吓到。新娘子犹豫了一会儿,才跟着跪下,也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
沈宵提了气,高声唱道:“一拜天地——”
夫妇一齐转向门外,对着悠远澄澈的天、银装素裹的地叩拜。
“二拜高堂——”
二人再度转向案台,对着两个纸人一拜。
空气里紧张又欢愉的气氛凝重起来,马上就是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环节,过了这道,二人便确实是不可拆散的夫妻了。沈宵活动了一下颈椎,向苏子煜处望了一眼,只见他脸上也带着无声的笑意。
“夫妻对拜——”
赵行歌带着温柔的笑意转向夏小荷,两人隔着盖头对视,只是不知盖头中的人是什么表情。
新郎对着朝思夜念的意中人弯下了腰。
沈宵皱眉,与苏子煜对视,彼此眼中都是担忧和疑色。
沈宵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遍:“夫妻对拜——”
新娘依旧迟迟未动。
站在一旁的苏子煜向前一步,轻声催促道:“夏姑娘?”
谁知他这一催,新娘子整个人都瘫倒了下去,幸亏有新郎扶住。似有光华从她体内流窜出,又在香案前汇聚成一个翠衣少女。
沈宵在心中哀嚎了一声,挡住脸对夏小荷恨铁不成钢地喊:“你出来干什么!拜天地啊!夫妻对拜!”
他本以为夏小荷又要耍什么幺蛾子,谁知小姑娘将脸转向他,面上却布满了水痕。
苏子煜与沈宵皆错愕。
夏小荷看了沈宵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赵行歌身上。那呆子怀抱着她的肉身坐在地上,眼中有隐约的哀伤,但更多的还是那化不去的温柔。
“我,我不能嫁给他……我死了……我不能耽误他一辈子的……”
她声音哽塞难通,说话间还有大滴大滴的水珠从眼中流出,顺着掩面的手背落下。
“你真傻。”
赵行歌扶着那具毫无生气的ròu_tǐ站了起来,细心地拂走沾染在她嫁衣上的尘埃,将她脸上的泪擦干,再替她盖好喜帕。
“如果我没有娶到你,也不会娶其他人的。”
新郎一手扶着新娘的腰,一手扶着新娘的肩膀,与她两相对拜。
礼成。
凛冽的寒风扫过厅堂,红烛的火光动荡了两下,又继续安稳地燃烧起来。
绿色衣衫的少女,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子煜迈进茶铺。他总是临近打烊时来,那时客人基本都已回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
沈宵以一个散漫的姿势瘫坐在椅子上,听到苏子煜进来,眼皮都不眨一下,只是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就是每一次都知道进来的是他。
苏子煜既不觉得被怠慢了也不客气,在沈宵周边的椅子坐下:“夏姑娘,投胎去了?”
沈宵闻言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去了。她这一走,铺子里安生下来,我倒不习惯了。不说这个了——”
沈宵坐正,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看向苏子煜:“说起来,五殿下有没有想过,会与一位什么样的女子共度一生?”
苏子煜弯起眸子,手中折扇一敲桌面,似在琢磨。
“——什么样的都无所谓,父皇指给我的是如何便是如何。苏某对婚姻已不抱期待,此生有沈兄做知己足矣。”
沈宵笑出来:“我不能陪你一辈子的。”
“那就珍惜当下。”
苏子煜从托盘上翻起一个空茶杯,也为沈宵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又拿起他为自己倒的那杯:“以茶代酒,喝。”
☆、噬心恨(1)
惠妃夜间梦见一条金龙盘旋于天,梦醒之后诞下一子,便是苏子煜。
这位名满京城的五皇子随着传奇降生,自是不凡。打小他便端静沉稳,聪敏过人,七岁时为当今圣上写的贺文惊艳了满朝文武,十四岁在围场独自猎下一头成年黑熊。然而,他的文韬武略并非都比不上一点更令他与众不同——这位皇子天生通灵。
不知是否是因为窥见了另一个世界的缘故,苏子煜年幼时体弱多病,孤僻寡言,深受皇宫里其他皇子公主的排斥。然而天子喜欢他的灵智,一直对他关爱有加,才令他的成长算是顺利。
然而天子的关照也有触及不到的地方。五岁那年,小皇子独自一人在荷花池发呆,一不怀好意的恶鬼突现、将之推入池塘。
那恶鬼原是名门闺秀,一朝踏入深宫,本期得一跃成凰,却终其一生都未见得圣上一面,郁郁而终。她死后仍有不甘,便化作银魂游荡与皇城内,若见得貌美的妃子或谁的子嗣便有心害之一二。
通灵体质除了能视穿阴阳之外,较于常人也更容易受到鬼神的影响。此时此景,若是换了另一个谁来,那恶鬼绝不会得逞,可在那里的是苏子煜,于是体弱多病我们的小皇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落到了水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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