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听到,刚才好像有人……偷拍咱们。”
张嘉明清楚齐乐天不爱开这种玩笑,便拉着齐乐天离开空旷的位置,向人群里挤。他们动作偶尔太暧昧,被拍下来难免落人口实。
他们离开的雕塑旁,有个影子从密密麻麻一人高的冬青墙中走出来。那人手上拿着相机,显示屏上是正走向张嘉明的齐乐天。他伸着双手,好像随时要拥抱住对方一般。
张嘉明带齐乐天走过几条街,总算走到人群最密集的区域。混在上班族和旅行客中,二人毫不起眼。张嘉明对别人的镜头不敏感,只能问齐乐天,看他还能不能感觉到被别人拍。齐乐天摇了摇头,说已经听不到奇怪的快门声。
他们跑得很快,齐乐天有些喘。随便转转都要东躲西藏。齐乐天瘫坐在广告牌旁的长凳上,掀开衣领扇风,张嘉明就从兜里掏出手帕,递给了齐乐天。他让齐乐天稍等片刻,不一会儿,变戏法一样,手里多出一个冰激凌甜筒。
太阳太烈,齐乐天的心和冰激凌球在日光里变软,流动,仿佛容得下一切爱和愁。
张嘉明知道齐乐天就是因为几张照片,演艺事业开始走下坡路。那时资讯远没现在发达,世界也远没现在宽容。可张嘉明不明白,齐乐天当时的经纪公司居然什么都没做,甚至连声明和危机公关都没有,硬生生把事情不声不响拖过去。
他盯着齐乐天,根本看不清对方真实的想法。揭伤疤的话,还是不要问了。
或许注意到张嘉明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毫无偏移,齐乐天也没办法继续专注在冰激凌上了。他小声说“万一偷拍的人还没走怎么办”,就坐得远了些,坐到了长椅另一头。
抽了两颗烟后,张嘉明回头瞅了眼齐乐天。齐乐天还没吃完,速度放慢了。他听见齐乐天嘟囔“可真多”,就突然想帮对方解决两口。自己明明是那么厌甜的人,张嘉明想。
“张老师,我……”吃着吃着,齐乐天突然讲。
“怎么?”
“出过那件事以后……”齐乐天看了一眼张嘉明,确定对方知道自己说得是什么事情,才继续,“我也和别人约会过,或者是单纯吃饭。他们都嫌我太大惊小怪,还有一个人直接说我过了气,根本没必要害怕。人家可能是为了安慰我吧,可是我真的会不舒服,闪光灯扎得我疼,我当时不高兴,就和那个人提出分手。过了好久我才知道他在媒体上讽刺我,我突然觉得我会不会……”
“那是你自己身为演员的警惕性,和红不红有什么关系?”张嘉明拔高了声音,透出不满,“那种人分手就算了。不是每个人都值得你那么珍惜。这种人是,之前的那个陆什么也是,懂?”
张嘉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齐乐天被他讲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半天才反应过来张嘉明在为他辩解。
齐乐天想谢谢张嘉明,想靠近他,想和他分享一碗冰激凌。然而这里人太多,他觉得太挤了。他想问张嘉明住处附近有没有普通的超市,先买几天的食物再说。可他怕张嘉明生气,二人大费周章来到这里,却一直在跑一直在躲,毫无乐趣。
而且全是因为自己。
“张老师,你这么体贴,原来追你的人是不是特多。是不是从没被人甩过。”齐乐天随口说。
“没,被甩太经常了。”
“怎么会。肯定有人不会甩你啊,比如跟我在一起,我绝对不会……”
话说了一半,齐乐天连忙收口。他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甚至不明白自己的想法。他抬手看表,国内的时间已经接近午夜,睡意袭来,一定是太晚了脑子才会不清醒。他觉得张嘉明说得对,刚来第一天就要好好休息,调整好状态。
“得了,这个玩笑不好笑。”
“张老师真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
张嘉明转身就走,他没听到齐乐天跟上来的脚步声,便向后勾手指。他感觉到齐乐天靠近,轻轻碰触他的指尖,然后他收回了手。
那天回家之后,张嘉明带齐乐天去买了生活必需品和食物。到家之前,他一直向齐乐天确认,到底有没有人在跟拍,也注意路上有没有车跟着他。
索性一切平静,齐乐天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暂时放下来。
每天晚饭后张嘉明带齐乐天去湖边散步喂水鸟,白天二人几乎不再出门,至多在前庭后院剪剪草,收拾花园,剩下的时间全都窝在室内。
齐乐天读剧本,张嘉明就在一旁看书。张嘉明偶尔瞟齐乐天,看他读到剧本里的哪场戏。如果是批注比较多的或者打问号的镜头,他就问齐乐天能不能演给他看。
齐乐天一般不答应张嘉明。他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状态根本不合适。张嘉明问他练习怎么办,齐乐天指了指头,说都在里面。他又说自己私下会演一演。好在这部戏大部分独角,他不需要找人对戏。
“对戏?你平时在家都和什么对?别告诉我是……”
齐乐天见张嘉明一副明了的表情,坦白答:“就是我床上那只熊。谢谢那位粉丝送我的礼物,跟了我十年,它还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管被打还是被骂,从无怨言。”
说完齐乐天笑得倒在沙发上,张嘉明刚好接住他。他不敢看张嘉明,张嘉明就掰过他的头,强迫他视线与自己对视。
一早齐乐天就觉得,张嘉明眼睛特别好看。就算浸润在百叶窗透出的日光中,仍然黑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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