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新之处?”肖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略微缓了过来。
“是你夹给我的。”
“哈哈。”
张西兮对肖夏说一些暧昧的蜿蜒的还没升级为情话的话时,肖夏的态度要么是沉默,要么是转移话题,要么,就是这样付之一笑。
不管是沉默,还是转移话题,抑或是付之一笑,都比“变态啊”“省省吧”“真恶心”“得了吧”这一类清冷的话语好。
两个人有说有笑有沉默地吃着,窗外是那样的夜色,窗里是这样的脸色,岁月静好。
“我爱吃陈醋。”张西兮拿起盛着陈醋的精致玻璃瓶汩汩地倒着。
“你黝黑的皮肤是不是和你爱吃陈醋有关系啊?”肖夏戏谑地问。
“和我总被晒着有关系。”
“坐在教室上课,哪儿能晒着你啊?”
“我总被爱情晒着。”
“服务员,来一箱啤酒,勇闯天涯。”肖夏扯着嗓门儿,随后又喃喃自语似的说,“有火锅怎么能没有啤酒。”
啤酒已至,服务员说:“请问先生,开几瓶?”
“全开。”肖夏回答。
“我没什么酒量,你看着办。”张西兮说。
“我也没什么酒量。”肖夏神情坦然。
“那就不要全开了吧?”
服务员娴熟而优雅地开着啤酒,不理会他俩的争议,仿佛是为了在“全开”的主意改变前完成全开,每打开一瓶儿就把一个瓶盖儿揣进裤兜儿。
“但我觉得,今晚不一样,今晚,我会有酒量,你也会有酒量。”肖夏口眼歪斜地笑着,他的脸,似乎对每一种笑容都能收放自如,无论如何笑,好像都不足为过火,好看真好。
好看,吸引一个人只需要外表,360度无所顾忌地花枝招展花枝乱颤地转啊转;不好看,却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拿出灵魂,拿出灵魂,但世人往往爱美貌太多,爱灵魂太少,费力可能不讨好。
肖夏把玻璃杯倾斜,啤酒沿杯壁而下,泡沫很少,与酒轻浮地组合在一起。肖夏把这杯递给张西兮,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自己的一杯,却倒出了许多泡沫。
“来,为你总被爱情晒着干杯。”肖夏举起酒杯,豪言壮语。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哪有为不幸干杯的呢?”
“酒,可以浇愁。”肖夏悠然地说。
张西兮举起酒杯至与肖夏的酒杯相同的高度,“砰!”——碰杯的声音,一饮而尽。
“只有啤酒的苦味才是清香的。”张西兮说。
肖夏继续斟酒,依旧是把自己斟得泡沫很多,把张西兮斟得泡沫很少。
“来,为祝愿你不被爱情晒着干杯。”肖夏举起酒杯,轻言细语。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等一等,等一等。”
待肖夏酒杯里的泡沫消溶时,张西兮故意嘲笑地说:“你看,你的酒比我的酒矮一大截儿。”
“我们真的要比高度吗?”肖夏有恃无恐地笑着。
“怎么?”
“你可比我矮一大截儿呢!”
“可我的酒比你的酒高一大截儿!”说罢,张西兮主动碰杯,一饮而尽。
“有一天我会长高的,和你一般高。”张西兮悻悻地说。
肖夏又斟好了两杯酒,举起酒杯,不言不语。
“这次是为什么?”张西兮问。
“为有一天你和我一般高干杯。”
张西兮拿起酒杯,但说了一句:“为什么每次你都那么多泡沫,而我都这么多啤酒。”
“偶然现象。”
“把我灌醉对你没什么好处的,我不是省油的灯。”
“你不省油,我供你油。”
“我怕你供不起。”
“哎哟喂!”肖夏像被撞了一下腰似的说。
张西兮拿出手机装作在看一些东西,其实,是打开了照相机,透过手机镜头看着他,细细地看着他,他的手机为他的观望撑起一支伞。他看着啊,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真好。皮肤白白的,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湿热——恰到好处的汗津津,吸引人附着上去的湿热;胡茬青青的,好像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络腮胡子;发际线一半低一半高,这点儿不对称为他长着对称的五官的脸平添了耐人寻味的动感。
青春期里的他和青春痘特别没有缘分,他的身体把雄性激素都用在了“刀刃儿”上,用在了身高上,喉结上,汗毛上,等等可想而知的地方上。
张西兮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他心慕神驰高山仰止,或许人面咫尺心隔千里的男人,他已经看了无数眼了,在他眼中这个男人已经胜却人间无数了,他心里有数,这个男人,他看第一眼就fall in love了,一刹真情,不能说那是假的,真情永恒,不能说只有那一刹。如果美好有定数,他希望“这个男人爱上他”是定数之一,那样,他们便相爱了,不再是顾影自怜孤芳自赏了。
在这个男人身边——比如此刻——他的灵魂轻佻得仿佛一召唤就会出来似的,但灵魂毕竟是灵魂,身体总不能亦步亦趋去效仿吧,然后也轻佻起来。
流行说“放慢身体的脚步,等一等灵魂”,但也有身体跟不上灵魂的脚步的时候。
灵魂跟不上身体的脚步最多活得庸俗,和幸福并不矛盾甚至还打成一片的庸俗;身体跟不上灵魂的脚步至少活得不满足,而幸福就是yù_wàng的满足,当然,一点不满足也许并不妨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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