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鹭以为怎么也是首“可耐情怀,欲睡朦胧入梦来”似的大词,没想到他出口却是:“戴月披星担惊怕,久立纱窗下,等候他……”
这是首艳曲,廖吉祥也知道,边唱边有种扭捏的情态:“蓦听得门外地皮儿踏,则道是冤家,”这时候他随便看谢一鹭一眼,都好像是带着情、蓄着意的,眼波流转,“原来是风动荼蘼架……”
曲声戛然而止,是谢一鹭抓着他的手了,廖吉祥赧着脸解释:“原来在宫里,只会唱这个……”
“我一个人了。”谢一鹭说得突兀,廖吉祥皱着眉,没有懂。谢一鹭垂下眼,这种事没脸和别人说,只有他:“内人……不愿意跟我了。”
廖吉祥的眉头一动,隔着扶手倾身过来,第一次向他伸出手,用温热的指尖擦去他鼻翼半干的泪痕。这种时候被这样温柔地对待,谢一鹭的心像一叶荡在激流中的小舟,他从椅子上滑下去,半跪半坐在廖吉祥脚下,仰面抱着他的腿,明明有那么多话可以说,他偏无赖地央求:“你……给我亲一口,行不行?”
廖吉祥先是惊讶,然后是惊惶。
“行吗?”谢一鹭逼他,廖吉祥无措地眨动着眼睛,轻得不能再轻说,“做都做过,何必问……”
他指的是桃花林那次。谢一鹭立刻拉住他的袖子了,把他从椅子上拽下来,拽到自己身上,看着他那不谙世事的唇,轻轻碰了一下。
碰完,廖吉祥就扭开脸,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谢一鹭哪能够呢,涎涎地追着问:“再来一次……行吗?”
廖吉祥不愿意,但还是依了他,微转过头,皱着眉等,谢一鹭第二次凑上来,这次碰住了便不离开,还大着胆子把舌头尖往外探,刚沾上一点,廖吉祥就把他推开了。
谢一鹭委屈地申辩:“我还没……”
廖吉祥捂着嘴,看坏人似地看他,用手背蹭了又蹭,谢一鹭急急够着他还要亲,被他躲开了,老气横秋地说了一句:“事不过三!”
事不过三?谢一鹭不知道是好笑还是心动,猛地一下把他扑倒了,说不准是哪来的一股孽欲,居然掰着他的下巴,趁着他懵懂,滑滑地把他的舌头吸到了嘴里。
第27章
红日西斜,谢一鹭在东窗下剪他的西府海棠,花初开,嫩嫩的正漂亮,背后大天蹲在菜地边一刀一刀地割韭菜。
“老爷,”他嗤嗤地笑,“还行?”
谢一鹭心不在焉:“什么还行?”
“姐儿呗,”大天抓着一大把浓绿的韭菜回头看他,“你昨晚大半夜出去,不是找姐儿去了?”
“胡说,”谢一鹭也扭过头,“我不狎妓。”
“哟哟,”大天撇着嘴,“别什么妓不妓的,看你早上回来那个样,就是是吃到嘴儿了,还跟我不承认!”
谢一鹭想反驳,张了两次口都作罢,最后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转回去,生怕大天看见他嘴边的笑纹,“是……相好的,”回味昨晚,那温度、那触感,尚在唇边,“也没怎么着,就是……”
“摸手了?搂肩了?”大天兴致勃勃地问,“亲嘴了?”
谢一鹭不作声。
“指定是亲嘴了!”大天艳羡地咂咂嘴,“你们这些当官的,家里养着一个,外头藏着一个,真会享受!”
听他说“家里的”,谢一鹭又黯然了:“早上让你寄的信,寄了吗?”
“寄了寄了,老爷,”大天憨憨地笑,“你投靠了郑大太监,该有钱了吧,啥时候给我也涨涨工钱?”
连一个伺候人的长随都知道他变节的事,谢一鹭冷下脸:“我没拿他一吊钱。”
“哎呀老爷你傻呀,”大天晃着那把菜刀,迎着落霞血似的红光,灿灿地灼人眼,“他有的是银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一鹭放下剪子,拍拍袍上的尘土,起身往外走:“晚上有局,你睡你的。”
他确实有局,郑铣的家宴,他不爱去,才在家玩儿花磨时辰,出门左拐,前头路边停着一顶轿子,眼生,他走过去,轿帘忽然掀开一条缝,里头有人叫:“春锄。”
听到那声音,谢一鹭站住,他该回头的,却不想回,后头又叫:“春锄,就几句话。”
他到底心软了,折回去上了轿,屈凤坐在里头,金红的残阳透过木板和罩布的缝隙射进来,照得那张脸血淋淋地陌生。
还是像往常那样,他们肩并肩挤着坐:“我来谢你,”屈凤说,“你舍身救我,这辈子我不会忘。”
谢一鹭呛他:“我就图你个不忘?”
屈凤没说话,谢一鹭直勾勾瞪着他:“我图你活蹦乱跳地出来,和我把酒言欢!”
屈凤低下头:“你根本不喝酒……”
谢一鹭气结:“没什么说的了,”他连连摇手,“我和你没话说,两条道上跑的车!”
屈凤让他这话顶急了:“我能怎么办,你已经是郑铣的人了,非把我也搭进去才是对得起你?”
“对不起!”谢一鹭猛地嚷了一嗓子,“你对不起我这颗心!”
屈凤显然被他这一嗓子吓住了,惊恐地压低声音:“小点声!”
“怕人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谢一鹭冷笑,“怕你别来呀!”他掀帘子要出去,被屈凤死死拽住袖子:“谢一鹭!”他躲在暗影里,不肯稍露一露头,“你记着,到什么时候,你的恩我一辈子报!”
谢一鹭生生把袖子从他手里扯出来:“偷偷摸摸报你的恩吧,屈大人!”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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