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的这么近,能看清楚吗?我的心装满了东西,锁死封闭,为了严格保守秘密,心灵的窗户空无一物,因此,我也睁着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像是什么也没看。我想,我的表情和盲人没什么不同。盲人吻着他的唇,口感就像樱桃,仿佛稍微一用力,它的表皮就会破碎,我发觉我在用力,吸吮,啃咬。
啃咬、吸吮、吞咽、侵占、掠夺,这是原始的习性。我不能让自己变得原始。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变得原始,原始不是很好吗?真实简单,粗暴混乱。就像列维?斯特劳斯在《忧郁的热带》里讴歌的,人类学就是熵的学问,人类诞生于混乱,不可能脱离混乱,人类像渴望回归母体般渴望混乱。原始不是很好吗?一片混乱,我想要什么,就赋予它什么,就索取什么,我是我心灵的主宰,我是我混乱的神明,恣意为所欲为……
不,我不能。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我的脑子一片混乱,我脑子里的琴弦绷紧,弹奏出乱七八糟的乐章,我必须赶快找到停止行动的理由。我必须放开送至嘴边的这颗樱桃,这不是我的所有物,这是某一个人的嘴唇。
我松开唇,抱手后撤,厌恶地看着他。
他是陆明锐。泪水未干,嘴角发红,神情有一点委屈,还有一点倔强。看上去像是个无辜的受害者,随时随地都会为他眼中呈出的冷漠面孔付出一切。他就像是在急不可耐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和灵性,唯恐晚了,就赶不上最疯狂的末日狂欢。
我从不吐露心声,从不写日记,至在周记、考试作文里,陆明锐也看不见任何关于我和我家庭的蛛丝马迹。我不善言辞,也不想对他多说。如果他看过《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就会明白,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语言,能比乔伊斯的只言片语,更加精确地表述我的心情:我不会服侍我不相信的东西,我容许自己使用仅有的武器——沉默、放逐、隐瞒——来自我防卫。
陆明锐明白吗?我想,他明白。他比席飒然更加了解我,比任何人了解我,我的思想逃不过他的眼睛。我和他仿佛天生为彼此打造,我一思考,他即知道,就像两个处于量子纠缠的粒子,不管相距有多遥远,都会保持特殊的关联性,息息相通,同恒共变。
“栩文。”他总是不耐其烦地叫着我的名字,省略掉我的姓氏。我喜欢那个姓氏被省略掉,就像人喜欢自欺欺人,因此我反感他这么省略。
“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有敌意?”他擦干眼泪认真问。
我静静地听他讲。和他相处很省事,我什么也不用说,他就可以进行滔滔不绝的独白。
“我只是想接近你,”这正是问题所在,他毫无自觉地说,“我本来想和你做朋友,但是你却和我冷战,防范我戒备我。你把我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你让我老是注意你……是啊,谁能不注意你。你让我痛恨自己不够努力,你让我努力在你这里消耗精力,努力讨好你,努力接近你,努力折磨你。你真的很卑鄙。”
我在脑海里把他的话一行行删除,否则他混淆视听的说辞,会影响我的判断。
他控诉着我的罪状:“我为你做那种事,只为让你感到快乐,我还正常吗?”
我开始站在他的角度想问题,我发现我不能站在他的角度,他的角度是个谬论。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人要做功劳动,必须吃饭睡觉,没有人能不获取能量一直做功。陆明锐为白栩文做功,除非陆明锐能获得什么,否则他不可能一直干下去——他用手为我解决yù_wàng,从中他不能直接获得好处,因此,必有所图,而且,用不着想,他绝对不正常。
“白栩文,你改变了我的性向。”他郑重地说,“你毁了我的一生。”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觉得他无聊透顶。但突然之间,我又感到这句话莫名熟悉,像是一句我对某个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指责,像是我的心声,突然逃出来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想说这个,我不想……”能言善道的他,突然变得难以措辞了,“我是心甘情愿的。其实……我没想过和你一较高下,我找了很多借口,只是为了……”
他说不下去。我替他补充:“满足你的好奇心。”
他困惑地看着我:“栩文,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了,你对喜欢你的人都很不友好,我以为你是自我厌恶,但你是白栩文,还有什么好自我厌恶的?后来我才体会到,你不是厌恶喜欢你的人,而是厌恶那些人因喜欢你而产生的对你的强烈求知欲。这种求知欲会伤害到你。我不想伤害你。栩文,你吸引我的,不是你的成绩,也不是你不惜代价保守的秘密……”
他终于说到了重点。我全神贯注地听着,鼓励着他寻根究底。只要他找出根源所在,我就能彻底摆脱这种纠缠不休的状态。但是当他说出根源之后,我却头一次质疑我的听力。
☆、第五章
他笑着说:“我喜欢刺激。而你是个危险的人。我想被你奴役,被你彻底摧毁。我喜欢你带给我的痛苦,喜欢你用你的心理游戏把我伤的鲜血淋漓。我喜欢你的残酷和冷漠,时时刻刻为我思量死法的神情。我知道,你有摧残我的yù_wàng,我渴望被你伤害。”
如果他说的是我爱你,那么他可以出局了。他说了吗?他说了,他狡猾地把爱解构了,他用性和暴力诱惑我,就像住在我脑子里的恶魔。他意图驱赶我的善念,把我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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