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我求求你,替我们去同他求求情,他一定会听你的,你是他的长姐,他还为了你和李家决裂,你说他肯定听!镇夷急的都坐不下来,镇洋请了医生,要是你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就是我们冯家的大恩人!”
老太太的高帽让黎曙听着有些不舒服,不过想着现在这样的时刻,话重些似乎也情有可原。
“老太太言重了,哪有什么恩不恩的,不过不瞒您说,李慷和我之间有些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听我的……”
“你只管去,他听不听我们都感激您!”
送走了冯老太太,黎曙就赶紧来到了李慷的新宅子,李慷正和梁舒商量事情,见黎曙来了,梁舒便收起账本,推着轮椅出去了。
门关上,李慷始终没起身,也没说话。桌上放着一支蜡烛,昏暗的烛光里,李慷的影子拉得长长大大的,几乎占满了半个屋子,身后的一大片黑像是从他身上延伸出来的。而他神色让黎曙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同自己待着时候会陷入这样剑拔弩张的沉默。
“你在这里住了有日子了吧?”黎曙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
李慷眨眨眼,身后的影子动了动,说道:“是。”
“为什么不回家?”
李慷抬起头,转过身正对着黎曙,黑影立在了他的头顶:“这里舒服,比李家更像家。”
黎曙对上他映着灯光的眼睛,说道:“我是为冯家的事来的。”
李慷往前欠了欠身子,手指交叉在一起,微微低下头,黑影一下子高了半截。
“冯老太太来找我了,想让我来,替冯家求个情。”
李慷点了点头:“说吧。”
“大人的事,不要伤及孩子。”
李慷的眼睛和烛火一样亮,里面却装着一个冰窟,冰似的眼睛望着黎曙,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别的我不管,你都明白。”
“冯家怎么说的?”
“冯家怎么说的我不在乎,我想听你说。”黎曙又往前走了两步,眼睛里的烛光越来越亮。
李慷往后靠了一下,手在暗处捏着衣角,眼睛看着手,烛光照亮了他的全脸。黎曙眼中,现在坐在桌子那边的才是李慷。
过了半晌,李慷似乎是想好了怎么说,又欠回了身子,说道:“和冯家交好的军阀胡方勇,马上就要被侯万年吞并了。安徽战事一完,这条线就死了,我从他手里买走军火线,找到新买家,不是在帮他吗?但他非但不领情,还处处挖苦我。”
“慷,冯镇洋可能有些话说得不对,但那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是再怎么也不能拿孩子出气。做事还是留一步得好。”
“留一步,”影子跟着李慷的冷笑颤了一下,“黎夫人,做生意本来不就是你死我活吗?我不自己争取,你以为还有人会像当年冯家和李家暗中帮你那样帮我吗?”
昏黄的光里,李慷看到黎曙眼中的光渐渐黯了。李慷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软肋。
李慷太知道黎曙有多么要强了,她只用了二十年就能从一无所有做到和几乎能和李家平起平坐,这其中自己的才能比保护重要一万倍,况且她为了离开两家主要的势力范围,开夜上海前几乎没有在上海待过多少日子。这些李慷都心知肚明,他只是生气黎曙真的答应了冯家,来向自己求情,故意往她的软肋上捅,只是想报复一句。
李慷顺下了眼,低了下头,影子笑似的动了一下。
黎曙半晌没有说话。
李慷抬起头来,看到黎曙的神情,心猛地被砸了一下,他别过了脸,不忍再看。
“你别管了,这是我的事。”
“慷,”黎曙终于开了口,“从我回到上海,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发觉,你不一样了。”
李慷把手指交叉在了一起,垂下了眼。
“你变得沉稳了,可你又没有变,还是那么倔,那么聪明,甚至还是那么敬重我。我终归只是你的长姐,不能替你做决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不要后悔,做每个决定都不要后悔,说出的话,也不要后悔……冯老太太那边,我会尽量说服他们,我只替她恳求你一点,不要伤害两个孩子。我走了。”
黎曙没有多说一句,没等李慷回应,就拉开门离开了。
李慷成了一副蜡像一般在椅子上扎了许久,一动不动,半天,把手指深深地插进头发里。
第28章
胡方勇的指挥室里,电报一封接着一封,他已经麻木了所有消息,只是静静地看着参谋间的争吵谩骂。
赵仲钦走过来,说道:“大帅,该撤了。”
胡方勇点点头,站起身点燃了烟斗,走到了书案前,说道:“你们先撤吧,我自己待一会儿。”
一众参谋愣了愣,赶紧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规劝,只有赵仲钦没有动,看到了他头上渗出的汗,和没有一点亮光的黑漆漆的眼睛。
夜已经深了,李慷躺不下来,便披了件大衣,去了后院。
后院小山的地窖门上铺了几层树枝和叶子,远看只是一个小土丘。杜虎正靠着小土丘打瞌睡,呼噜声断断续续的,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来。
“谁!”
“我。”李慷走了过去。
杜虎放松下来,睡眼惺忪地搓搓脸,说道:“慷先生啊,这么晚了,您还不睡?”
“我睡不着,过来看看。你怎么不进去睡?”
杜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呼噜声大,怕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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